高拱定定的看着张居正,忽然笑了:“好。”
须知,混沌大敌当前,国赖长君。
小皇帝猝然登临帝位,绝非社稷之福。
但朱翊钧今天的表现让三位朝堂柱石感到出乎意料。
为了保全朱载坖的性命,甚至主动提及这样的办法。
可是,让一个皇帝放弃皇位,将自己的幼子推上那个位置,真的可行吗?
所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目送高拱走在前头离去,张居正抚着长髯叹息:“罢了罢了。”
内斗乃大明特色,不可不尝。
未达人臣之极,终究还是要按照规矩办事。
所以他必须要掌握权力,哪怕是不择手段。
彼时,朱翊钧已经回到熟悉的宫殿。
冯保看着有些陌生的朱翊钧,一时恍惚。
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太子殿下,今日当真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啊!
朱翊钧意味深长的说道:“去看看朝堂上怎么样了,不用我教你吧?”
这个时候,张居正和冯保的政治联盟已经初现端倪。
冯保顿时俯首,尽可能的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显得卑微一些:“殿下,臣即刻启程。”
殿下这话分明就是另有所指,难道他和张居正的联系被发现了?
“速去。”朱翊钧摆摆手。
相比较于已经漏成筛子的皇宫。
外面还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日常侍奉朱翊钧的还有一位年逾七旬的殷太监。
他接替了冯保的工作,戍守于宫门前。
就在可以隐隐见到朱翊钧,却又不使他感到为难的距离。
这个时候,朱翊钧才有功夫打量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寝宫。
随处可见的黄符,大多出自于龙虎山正一真人的手笔。
朱翊钧提起挂在檐下一个鸟笼子,里面的白鹦鹉扑着翅膀躲闪。
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正如当今之局势。
他目送着冯保匆匆离去。
冯保拿着朱翊钧的金令,直奔文华殿,派人请来张居正来厢房会面。
“冯公,这个时候,怎么如此不小心!”张居正一见面就直接说道。
张居正脸上带着愤懑。
冯保干咳一声,抓住了张居正的衣袖:“顾不得了,太子殿下今日之举,已经是石破天惊。”
“我们没有时间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无论皇帝答不答应,只要太子即位。
朝堂的政治格局必然会因此改变。
两人都沉默了。
谁也不知道朱载坖如何打算的。
隆庆皇帝朱载坖真的要做太上皇。
那高拱必然还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张居正的政治抱负将胎死腹中。
冯保还是坐不上司礼监掌印的位置。
但理智告诉张居正。
这个时候,不做就不会错。
张居正一手指天:“天意如此,仆也无能为力。但圣人言:天无二日。”
太子的提议很好,但也只是提议。
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说罢,张居正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
冯保一咬牙,看着外边天色已晚,只好带着早就打探好的消息回去了。
张居正回到内阁,正好撞见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从内阁匆匆离开。
高拱正好和张居正相对上,两人面上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团和气。
勾结内庭,每个人都在做。
高拱还亲手推上去两位司礼监掌印呢。
不多时,皇帝下了一道圣旨。
令皇城各门内外军官严守卫,慎关防。
又传谕兵部和京营提督等官,发军守卫皇城各门如成化二十年故事。
内阁,六部,五府,各司不得擅动。
宫门落锁,架起法阵,内外隔绝。
高拱和张居正接触不到外面的六部九卿,又见不到皇帝。
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两人也十分彷徨。
一时间,风雨欲来之势压的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复。
朱翊钧却在龙床上睡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