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温满意点头,随后望着城中少许火光,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只有世家豪族用得起灯油,而且用的很多,连路都要照亮。”
“然后呢?”
“侄儿想起来,您说对地主豪绅妥协会导致天下太平不足十年,一定要好好遏制他们。”
“不错,你如果当皇帝百姓应该能安生个几十年,三代人都能过一段好日子。”
顾温赞许的看着他,江举才或许还不够好,但能够知晓百姓之疾苦与世家之害。
已经超过皇帝这个职业的平均线太多了。
江举才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问道:“温爷您不想当吗?如果您当又该怎么办?”
“我暂时没那个想法,至于让我来的话.”
顾温先是摇头,显得兴致缺缺,紧接着又面露思索,平静的双眸之中渐渐泛起神采。
“我应该会把世家全杀了。”
江举才愣然,道:“您不怕天下大乱吗?百姓又由谁来管?”
“那时我已成仙,自然要悉耳目之所好,穷心智之快乐,我何须迁就他人?”
顾温微微歪头一笑,探手抓向远方府邸火光,刹那间一道道火光冲天而起。
人亡,火熄,不燃外物,不伤无辜。
“举才,我现在杀了他们,他们可还有意见?”
江举才僵在原地,又一次被吓得不敢动弹。
顾温见他许久没有答复,回首一看便知晓自己过火了,伸手似以前一样抚摸对方头顶,温声道:“好了,现在你该去收拾残局了。”
江举才心底刚刚泛起的恐惧又被一种无语占据,哭笑不得道:“温爷,所以您这是管杀不管埋?”
“这就是我不想当皇帝的原因。”顾温不可置否道,“权力从不缺主人,如果你自己不去安插人手,那么自然冒出来的一定是土匪,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江举才问道:“温爷贵为仙人,可有解决万民疾苦之法?”
却见顾温反问道:“你能想出一个解决隐田的办法吗?”
他没有提封建社会的种种问题,一切事物都要依托实际。皇帝这个群体畜生多,但他们对比起奴隶制与分封,已经是一个极其进步的存在。
至少他们是会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进行赈灾。
“私塾先生有云,只要圣君明理,勤政爱民,便可使天下归心,故此再无隐田隐户。”
江举才从他一身铠甲里,勉强挤出来了一些学问,只是听起来有些酸涩。
顾温并没有嘲笑他,又问道:“若是我要取缔士大夫呢?”
江举才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若无士人如何管理天下?”
他也算一个秀才,自然不会认同。
“所以我们在讨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顾温收敛笑意,道:“明日,你有空闲的时候就去街上走走,微服私访不要带仪仗。”
次日,江举才便服出行,带着几个江家子弟走在大街上,路边无家可归百姓所散发的恶臭让他忍不住捏住鼻子。
回去复命,江举才如实汇报,顾温并未责怪。
反而笑道:“你还想成圣人不成?”
能够切实见到民间疾苦已经足够了,某些皇帝连鸡蛋要几个钱都不知道。
——
十一月二十,南春军连下三城。
从始至终顾温等人没有出手,而道君皇帝也没有出手,所有人都默契的兵对兵,将对将。
但这种状况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大乾比想象中要糜烂。
南春军之中的主力部队,几乎一半的都是原本的厢军。他们在大乾中似一块烂泥,可落入军功勋爵制度的南春军又形同虎狼。
南春军拿得出切实的钱财与田产作为奖赏,而大乾朝廷在连续数十年的横征暴敛,已经失去了对于中下层的控制力。战争本质上就是一场社会资源再分配,南春军能取胜不在于他们比大乾强,而在于他们能杀死占有大量土地的人。
道君皇帝真正的优势在超凡层面,他的出手是必然的。
临川郡入南水口岸,一条小舟逆流而来,两个身穿太极八卦道袍,样貌似天人的道人乘船而至。
南水之外,妖族地界,一只狐狸奔走在山间,忽然一缕华光落下,霎时间华光四逸散,一位容貌绝美的女子凭空出现。
在南水边缘,两位道人与狐女相遇。
“狐仙?”
“三清的道子。”
三人相望,一息之后,万丈神光冲天而起,斗法余波致山峰倾倒河道逆流。
最终两败俱伤,各奔东西,但又最终从不同位置转头朝着洛水飞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