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长辈立马回头叮嘱:
“你们看着就行,莫要乱说话。”
“是。”
路万言听小辈们老实应声,微微提起一口气。
在如今的江湖局势下,来人的身份实在超乎他们想象。
甚至当初在接到衡阳的传信时,几人都有一种不切实际之感。
毕竟
这位是拜山都难见到的,更别提请他上门了。
一架马车驶来,路家主、梅门主、泗水帮帮主与大潼商会会长一齐迎了上去。
车帘挑开。
夕阳残照,只见一气质非凡的青衣少年一步迈下。
四个上前相迎的人不知是不是被霞光刺了眼睛,只觉眼前一花,定睛一看,青衣人已从马车踏在地上。
金钟门的梅门主在四人中武功最高,心下骇然不已。
没看清,完全没看清。
若是他一剑刺来,我焉有命在?
这等江湖绝顶高人,当真是他生平仅见。
可细细一瞧那年轻至极的面孔,又觉五味杂陈。
神奇之人,却不可用常理揣测。
“少侠大驾光临,今日我路家真是蓬荜生辉!”路万言拱手笑叹一句。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客气话,其实是一点都没说错。
另外三人也跟着东道主一起问候见礼,赵荣拱手回礼。
“几位实在太客气。”
“冒昧打搅,我心中着实不安。”
“少侠哪里的话,快快请进,我路万言这次得了天大的面子,”他朝着门口一让,“府中已设宴,还请少侠过府挈阔。”
“今日与少侠饮上一杯,武林同道若知,无不要羡煞了。”
梅门主笑了一声,又说声“请”。
另外两位同时再请。
四位当家人三请过府,乃是他们对江湖同道的最高规格。
赵荣也没什么好推辞的,很自然地领半步朝路府中去。
早在门口站定的青年后辈满心诧异,又快速收敛。
怎么回事?
来人非但不是什么白发老者,反而是个比他们年纪还小的青衣少年?
长辈们如今恭敬,他们自然不敢小看。
心中不断猜想少年的身份。
赵荣入了大院,这才发现路家准备之隆重。
不仅摆开席面,甚至还搭建戏台。
那戏台雕梁画栋,髹漆飞金,不是仓促间就能弄成的。
席面一开,诸多菜品一样接一样上。
酒是用首乌、灵芝等药材泡出来的麻姑酒,年份都在二十年往上。
路万言还借颜真卿的话介绍,说是“三杯可去病,久服能益寿”。
这边酒满,戏台上就响起了弋阳腔。
正所谓:弋阳声调太分明,去听吴音点拍轻,羊角小车上饶过,南门路向北门横。
虽说是当地名调,风韵独特。
但赵荣听得不是太懂。
哪知这仅是上半场,唱戏的伶人一走,立马上来数位曲艺大家。
莺转黄鹂,梅花三弄.
明白了,这下他全听明白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开始聊正事。
“那两个人还在乐平吗?”
“在。”
路万言道:“就在北边城外五里处,那边原本有个破庙,现在被他们占了。”
“但不止这两人。”
“魔教饶州分舵就在景德,他们是从景德下来的,身边有分舵青旗人马。”
“原本还有紫旗,不过他们前段时间去了萍乡,死得差不多了。”
梅门主道:“这些人颇有手段,我们只敢盯着,也不敢开罪饶州分舵。”
赵荣知晓他们的难处,立时接话:“能查到他们的动向,已经多亏几位。”
“你们无须动手,免得魔教寻不到我的事,反要找你们麻烦。”
乐平距离衡阳有很长一段距离,若是魔教疯狂报复,衡山派支援不及,他们是吃不消的。
他现在名声不小,但还达不到震慑魔教的程度。
四人又敬了几杯酒,赵荣都没推辞。
近戌时,曲调声停,酒宴欢散。
路万言准备带赵荣去房间休息,没想到
“那破庙具体位置在哪?”
赵荣这话让几人一惊,又朝天上看了看,有月光,但也有一层薄云,只勉强能看清路。
梅门主道:“少侠,此时天黑,恐有陷阱。”
“不若明日等我们探完消息再动手不迟。”
赵荣笑道:“我有事在身,明日便要赶路,不在此耽搁了。”
他这样说,路万言立刻拿出县城地图,详细标出破庙位置。
“路家主,再借我一匹马。”
“马棚中的马,少侠尽管挑。”
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几人已明白他要干嘛了。
这时
一名小厮捧着茶盏上来。
正是醒酒茶。
路万言接过来,复递赵荣。
“先放在这吧,等我回来再喝。”
话罢,他牵马出府,就着月光出城而去。
路家本就在城北,距离那破庙很近。
路万言等人追到门口,瞧着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这”
“赵少侠既说不让我们插手,听他安排便是。”
“好。”
“……”
几人说话间又回到院落内,没理会那些后辈们满是求知的眼神,正商量后续的事该怎么办。
感觉只过了一小会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路万言皱眉:“我是不是幻听了?”
“门口有马蹄声?”
“你没听错。”
大潼商会的司颂华与泗水帮帮主屈显臣异口同声。
梅士炳一脸惊异:“不可能吧,这么快?”
他们还没迎出去,青衣少年已进了府门。
几人松了一口气。
他们见赵荣衣衫整齐,气息匀称,身上更无血腥气,便猜到没斗起来。
路万言正想着,怎么用更委婉的语气表达“少侠是不是没找着路”这句话
忽见赵荣露出一丝微笑:
“明日一早,劳烦几位去城北收敛一下尸首。再联系我派弟子,叫他们把那两人的尸体送到永州。”
“只要说这么多,他们知道怎么做。”
梅士炳等人愣愣地应和一声。
在饶州府、南昌府等地犯了几次大案的漠北双雄,这两个穷凶极恶到吃人肉的家伙就这么死了?
赵荣捧起那一杯醒酒茶。
茶未凉,此刻温度正好。
翌日,天蒙蒙亮。
赵荣骑着路万言送的马匹,一路朝杭州府去。
乐平聚集的这些人将他送走后,等天大亮,便带人去了城北破庙。
等他们赶到时,破庙附近已经聚集了一些江湖人。
老远就能听到哄闹声。
“死了!全死了!”
“这些致命伤是怎么打的?”
“全是一样的伤口,下手之人绝对是高手啊!”
有人道:“漠北双雄的本事可不小,他们与其他人死法却一致,可见在下手之人眼中,他们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
路万言、梅士炳、司颂华,屈显臣也全部跑入破庙中,他们身后还跟着自家后辈。
路万言一步从烂掉的门槛上跨过,入眼便是一地尸首!
少说有二十余人!
只看到这一幕,就叫几人惊骇不已。
昨晚那位出门前与回来后,可是没什么两样啊!
一口气杀了这般多魔教贼人,身上怎能不沾血腥气?
他们自问鼻子还算灵,在那么近的情况下,不至于血腥气都闻不到。
梅士炳作为金钟门内外兼修的高手,此时一头雾水。
他疑惑不解.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爹,你瞧!”
梅士炳的儿子梅鸿渐怪呼一声,他将一名魔教死尸来回翻看,扒开死尸上衣,终于找到一处伤口。
路万言等人也围了上来。
“这人浑身只这一处伤口,不知用什么武器打的?”
“当然是剑。”
梅士炳瞬间回应,又蹲下来去看那处剑伤,伤口极小,流的血也微乎其微。
然而.
只这一处小小伤口,便要了这莽汉性命。
初初一看,真是森人得很,叫人浑身起疙瘩。
小辈中传出一道女声:“梅伯伯,这人怎么会死?”
“我大哥与人相斗,被人用刀扎得更深,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说这话的人是路万言的女儿。
梅士炳是众人中武艺最高的,他已经猜到大概,当即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伸出满是老茧的右手,在那尸体上连续比划了数个手势。
先是鸡心锤,而后是凤眼锤,最后是剑指手。
“这三路变势是打穴的基本手法,再深一些便是更有穿透力的寸劲指。”
“寻常人练这指劲,一般要取方形坚硬的青砂石,以百斤为始,上凿孔拴链,悬在空中。”
“每日以指点石,能将两百斤的大石点在空中晃动,才算达到‘有的放矢’的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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