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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过崖的埃土离了红尘,化天为云。
青袍老人袖袍一拂,如帘般的尘烟卷向悬崖,这帘幕一掀,便见一少年盘膝打坐,双目紧闭。
三尺秋水嵌入崖顶,乖巧立在一旁。
然而日辉一照,刃光湛湛,何其耀目,任谁也知道她是一柄天下难觅的绝世神兵。
可在她的主人身边,名剑再利.
也只作一片绿叶,岂敢争锋?
“好剑。”
风清扬盯着秋水,又看向忽然打坐、满身剑气的少年,再笑道一声:“了不起。”
“嘟嘟嘟”
令狐冲的喉结不断翻滚,他站在崖边,抱着酒坛痛饮起来。
酒饮得越豪迈,洒得也就越多。
衣襟被酒水沾得越湿,饮酒人便越痛快。
老剑神与小剑神的二十招,在令狐冲的脑海中像是两百招、两千招!
眼中,脑海中,全都是剑影。
那些剑碎了,又汇聚,再碎,再汇聚,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
自师父授业以来,自握剑的那一天到现在,他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对决,像是一片崭新的天地摆在眼前。
令狐冲心中一阵快意,只觉顺口而入的酒水也全成了快意。
“若我没见到这场对决,该有多么遗憾?”
想到这里,他心中忽然失落、空虚,又抱起另外一坛酒再饮。
酒量好的人难醉,酒洒掉大半的人更不会醉。
一旁的华山小师妹满脸震惊,她拽着令狐冲的衣衫,不断扯晃,令狐冲的酒水洒得更多了。
“大师哥,我已经数到二十招了。”
岳灵珊扬起自己的手,“也许我数漏了,但一定不会比二十招少,那是算平手,还是.”
“什么平手?”
令狐冲把酒坛一放,理所当然道:“那肯定是风太师叔败了。”
不远处的江南男子将目光扫来。
令狐冲躲开目光,但还是坚持道:“荣兄立下二十招,太师叔高过他两辈,本就是以长训幼,不取胜,就是败。”
“太师叔虽是我华山派隐世高人,但又有什么输不起的。”
“大丈夫坦坦荡荡,拿得起,放得下”
岳灵珊不禁点头,一旁的曲非烟已经憋不住笑了。
‘若是令狐师兄到衡阳,得用好酒招待才行。’
风清扬瞪了令狐冲一眼,“你这臭小子,倒像是个君子。”
他把剑还给了令狐冲。
四人看了盘膝打坐的赵荣一眼,又坐了下来。
曲非烟笑吟吟道:
“风老前辈剑术通神,是天下一等一的厉害,我从未见过您老人家这般剑法,以前是想也想不到的。”
风清扬岂能不知少女的小九九,笑骂一声:
“你这精明女娃,夸我作甚,直接说你师兄是一等一的厉害不就行了?”
他又道一句:“伱也是莫大的徒弟吗?”
“嗯,”曲非烟恭敬回应,“我是师父的小徒弟,年纪最小,拜师也最晚。”
风清扬点头夸赞:“莫大确实比朱先生高明。”
岳灵珊露出好奇之色:“我听爹娘说过衡山派的剑法,怎的与赵师兄所使全然不同,他像是用了好多剑法,还有我们华山派的玉女剑。”
“太师叔,这还算衡山剑法吗?”
令狐冲、曲非烟都看向老人,安静听讲。
风清扬捋着白须,笑了笑:“自然是衡山剑法。”
“这便是我先前所说的‘活’,他就将‘活’字衍化到了极致,所以剑招五花八门,却又鱼龙曼衍。”
“只学旁人死招,便是学了全天下的剑法武学都没用,就像是一堆堆漂浮在潭面的死鱼,怎么吃都是臭的,不及底下一条活鱼鲜美。”
令狐冲若有所思,岳灵珊还是不解,“太师叔,这也太奇怪了。”
“我娘说赵师兄的玉女剑法只有招式,没有运气发劲法门,玉女剑法又那般繁复多变,他是如何将这门剑法使出来的?”
风清扬闻言,不由朝赵荣那边看了一眼,“这便是他厉害的地方了。”
“五神剑由神峰之势所化,他得到了衡山祖师的精髓,却又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能够包罗万象,将各般招式幻化在剑光中,以剑势施展,看起来像玉女剑,其实是衡山幻剑。”
“若非有这股剑势,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剑招衍化的这般完美,此刻没有宗师眼力,你就要被幻剑骗了。”
令狐冲双手一拍:
“所以荣兄的玉女剑招才使得比师娘还快,因为衡山的剑招本就是快的。”
风清扬笑道:“万变不离其宗,你不算榆木脑袋。”
他又点拨:“这等剑势其实凶险异常,作他的敌手,若眼力不够,倏忽间就要死在幻剑之下。”
“那晚他杀的那些黑衣人,一个个眼拙蠢笨。”
“若那六人从头到尾齐心联手,足以挡住幻剑”
风清扬说到这里,又顿住摇头,想到了那阵诡异冰雾。
“不行,这小子遍身奇招,难怪能成衡山祖师级人物,真真贴合这一派剑法精髓,那六人做不到心意相通,迟早也是要死。”
岳灵珊与令狐冲都点了点头,更懂了几分。
二人恭敬道:“多谢太师叔指点。”
风清扬微微颔首,看向曲非烟:“你家师兄每次与人比剑后都这样吗?”
曲非烟摇头,“有时候是,有时候又不是。”
岳灵珊头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这是在悟剑吗?”
令狐冲若有所悟:
“太师叔方才说,荣兄剑势中的幻光包罗万象,能幻化诸多剑法。太师叔施展的独孤九剑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剑法,荣兄见了定然也想将独孤九剑化到幻光中。”
风清扬微微一愣。
忽然笑了起来:“独孤九剑没有招法,要靠悟性,悟透九剑剑意,才能对应诸般变化。”
“我走剑意一道,他走剑势一道,这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他通招法大势,我是无招胜有招,想融合我的剑意,那是不可能的。”
令狐冲与岳灵珊又点了点头,相信太师叔的判断。
曲非烟见他们三人的样子,又瞧了瞧赵荣,轻轻眨了眨眼睛。
你们对荣哥,还是了解的太少了。
她正这样想,忽然听到拔剑声响。
赵荣收回秋水,笑着走来,朝风清扬拱手。
“承蒙风老前辈赐教,若非您老人家手下留情,我是撑不过二十招的。”
风清扬摆了摆手:“不必谦虚,我并未留手。”
“最后一招我正要败你,没想到你能用出那样一剑来。”
风老先生乃是痴剑之人,一脸赞叹道:
“塑工老人的剑近乎返璞归真,到底是差了一点,被你幻化了山川大势,那就真的返璞归真了。”
“招法还在,但山川浑然,这一招却无破绽。”
他略微思索,白眉动了动,“你说的不错,剑二十三是存在的。”
“他在庐州清水镇是么?”
“是的。”
赵荣见他思动,恐怕又苦于誓言,于是劝说道:
“前辈封剑,只是不理会江湖纷争。正所谓千古山川埋剑气,半空台阁雨天花,您老人家将一身剑气埋在思过崖即可,人却不必困死在这不毛之地。”
曲非烟在旁,幽幽念着:
“烟寺晚钟,月缺花落,江南烟雨几多愁。前辈心中的愁苦,就如同家师一般。”
“他老人家终年弹奏潇湘夜雨,入眼皆是老树遗台,愁煞了衡山大雁,愁煞了白蘋渡口,但自打收我师兄为徒,他老人家的潇湘夜雨就不怎么响了。”
“前辈只需一个契机,就能了却愁苦。”
令狐冲与岳灵珊想到他一个老人在这崖上孤苦伶仃,也是揪心无比。
自然明白赵荣和曲非烟的用意。
立刻道:
“太师叔,我们陪您老人家去清水镇,寻那位塑工前辈,可好?”
听了四人的话,风老前辈脸上的憔悴淡了几分,带上一丝欣慰笑意:
“你们倒是有些孝心。”
他的话止在这里,不再提这一话题。
又扫了他们四人一眼:“随我来。”
令狐冲他们不知道太师叔要做什么,赵荣见风老朝石洞方向走,心中已经猜到大概。
‘这样一来正好,若是创造意外,恐怕岳师叔要怀疑我早知此地了。’
入了山洞后。
风清扬朝洞中靠西边的石壁一指。
“太师叔这是要做什么?”令狐冲一脸糊涂,这石洞他来过许多次,没瞧见太师叔所指之处有什么特殊的。
“蓄力用石头砸下去。”
风老先生将累活让了出来。
赵荣躲到一边。
毕竟是华山场地,自己就不搞破坏了。
令狐冲虽然疑惑,但还是遵照太师叔嘱咐到洞外拾起一块斗大石头运力向着石壁一砸。
听到“轰”的一声响。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石壁内部传来回声。
“空的!”
大家又惊又奇,令狐冲运气再砸,砰的一声响石头穿过了石壁听到一阵滚动声,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里间别有洞天!
岳灵珊找来火把朝洞中一探,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又拿火把再照,见到一具骷髅,身上衣着腐朽为尘土,还看到两柄大斧头。
“太师叔,这是.?”
“先进去。”风清扬道。
令狐冲再拿一个火把走在前方,既然太师叔说进,他便毫不犹豫地从通道爬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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