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君臣听得一愣:这么一说,倒确实不太对……
高若讷连忙辩解道:“你莫要颠倒是非,我几时说过要将大宋安危置于契丹是否兴兵?再者,我大宋也绝非赤手空拳,即使契丹背盟领兵来犯,我大宋亦能凭借河北路将其击退!”
赵旸笑道:“你这也不过是身上穿了一套甲胄,兴许甲胄上头还设有倒刺,但手持利剑的可还是我啊,我非要往你甲胄及上边的倒刺上砍?就不能刺你甲胄的缝隙?再者,你身上甲胄的倒刺最多弄伤我手,但我要是一剑刺入你甲胄缝隙,你非死即残。”
赵祯及殿内诸朝臣又是一愣,这次就连高若讷也愣住了。
参知政事庞籍忍不住插嘴道:“赵正言的意思是……我大宋应当要有反制辽国、令其投鼠忌器的手段?”
“正是。”赵旸点点头道:“非臣属关系的两国若要维持长久之和平,唯有一种情况,即双方国力相近,且彼此皆拥有至少能重创对方的实力。然我听高若讷就对辽战略侃侃而谈,唯有防守与阻击,却一句也未提如何反制,如何反攻辽国本土使其重创,这又如何令辽国投鼠忌器,不敢妄起兵戈?……此非失职?”
殿内群臣陷入沉思,尤其是赵祯,毕竟他曾听赵旸提过后世有一种能瞬间摧毁整座城市的兵器,点点头若有所思。
眼见官家与殿内诸臣僚似乎被赵旸说服,高若讷心下着急,脱口而出道:“若非力不能及,我岂不知我大宋要有反攻契丹本土之力?”
赵旸闻言咧嘴一笑,故意问道:“为何力不能及呀?”
“……”高若讷顿时语塞,心中暗骂:该死,又绕回去了!
他微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正色道:“赵正言不以唐末乱象为教训,欲为军士、武人发声,我不问此何意也,也不问赵正言是否与契丹有怨,故拿契丹危言耸听,但我要说,自澶渊之盟以来,契丹近五十年未曾大举进犯我国,若你为一己私怨,挑拨宋辽不合,令五十年未有之兵戈再起,生灵涂炭,你于心何忍?”
“不愧是当过司谏的,攻讦陷害有一手,奈何有这巧舌如簧的能耐,当初却不敢为朝中贤良发声。”赵旸抚掌讥赞,心中却想着高若讷提及的五十年和平。
虽说他对这段历史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自澶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约有百余年总体趋于和平,因此严格来说,宋国与辽国签署澶渊之盟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至少每年向辽国献纳的三十万岁币,要比战争的开支少得多,哪怕后来提高至银二十万、绢三十万,合五十万银绢,也远不及战争所费。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百年的安逸令宋国“忘战去兵”,包括禁军在内,国内军队战力直线下滑趋于糜烂,以至最终被金国女真所灭,正应了那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当然辽国也没捞到好,作为后期与宋国一同摆烂的难兄难弟,更是先宋国一步遭金国女真覆灭。
正因为知晓此事,尽管赵旸明知今后宋辽两国至少还有五十年总体趋于和平的年月,也不能继续坐视宋国“忘战去兵”,哪怕会因此引起辽国的警惕,影响两国关系,甚至令辽国也开始重修军备。
想到这些,赵旸忽然突兀地问高若讷道:“高若讷,我问你,依你之见,宋辽两国得以维持和睦的前提为何?”
“……”高若讷皱了皱眉。
“放心大胆说,我不会拿这事攻击你。”说罢,赵旸环视殿内群臣道,“诸位也可以想一想。”
这还用想?
在殿内众人面面相觑之际,高若讷欲言又止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是想说大宋每年供于辽国的岁币,对么?错!至少并非全部。”赵旸摇摇头,随即环视殿内群臣,正色道:“更为关键的前提是……辽国国内的土地、粮食及财富等,尚能养活其国内的臣民!……西夏亦是!”
“……”
殿内再度变得安静,上至官家,下至群臣,皆细细琢磨着赵旸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