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靖侯史鼎大人作为正使,都已前往保州,迎接冀国公南下就职了,这个时候再提议他留守北方,是不是有些太迟了?”钱敬文有些迟疑地说道。
他毕竟是一头老狐狸了,虽然心中对于冀国公周进南下金陵就职,有些担心害怕,但在祝欢这些小一辈面前,还是能保持一种镇定自若的雍容气度。
钱敬文的意思是,要反对周进南下,那么早在冀国公府一系和金陵方面展开谈判时,便要多方面进行劝阻,现在木已成舟,难道还能收回朝廷对于周进的爵位封赏,还能把冀国公府一系将臣的加官进爵,都一齐罢免了不成?
金陵扬光小朝廷下了这份血本,总不可能自食其言,就这么算了吧?
祝欢也是心中苦涩,他解释道,“年初双方谈判时,冀国公只是替他及手下那帮将臣讨要官位和兵饷,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比较温和,考虑到请他这尊大佛过来,用来对付逐渐跋扈难制的宁南侯左昆山,让他们俩狗咬狗,还能将忠靖侯史鼎这个顽固的家伙赶到北方,可谓一箭三雕。哪里知道,冀国公周进这人,还没有正式上任,便抛出了这般猛料?他这是想要我们大家的命啊!”
钱敬文把眼睛一闭,脸上露出思索之色。众人不知道他究竟是劳累了,想要闭目养神,还是在回忆当年往事,不敢出声打扰。
一时间,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许久过后,钱敬文把眼睛睁开,对众人说道,“不是我说一句狂妄自大的话,老朽在旧朝出任礼部堂官数十年,早就练成了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我曾见识过许多青年才俊,有些人大抵有着一些小聪明,但其实却走不了太长远。惟有冀国公周进这厮,其思维天马行空,看似荒唐不经,却总含有一些奇思妙想,让人防不胜防。我看在座诸位,都不是他的对手,此事休得再提。”
“冀国公这么强悍?可当年他南下出任松江知府时,还曾求到咱们各大家族头上,我观其所作所为,以经济为重心,凭借堂堂大势压人,但在朝争方面,似乎也并非其所长吧?”有人不服气道。
钱敬文却严肃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们真要阻滞冀国公周进南下就职,不怕堕入他的算计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想了又想,考虑到周进南下,他们便有可能立即大难临头,周进若是不能南下,事情便总有一些转圜之处。
慢死总比早死好,周进这厮还是先待在北方好了。
“既如此,我可以入宫求见扬光帝,告发冀国公周进早有图谋不轨之意。但仅凭这一点还不够,你们还得多管齐下,让扬光帝彻底熄灭了让周进南下就职出任内阁首辅的心思才好。”钱敬文答应道。
“那是当然。”祝欢见钱敬文答应了下来,也深感振奋,当即将其心中筹划一一道出,“我们已经筹资五十万两银子,送到了武昌,供宁南军充作兵饷。宁南侯左昆山大人已亲口答应,将宁南军水营调回襄阳操练,金陵西侧不再有战火之忧。与此同时,松江、姑苏、金陵等地,还将组织几场欢迎冀国公南下就职的庆祝集会,声势越大越好,此乃捧杀之策。周进本人即便事后得知,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却由不得扬光帝不心生忌惮。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
送走祝欢等人后,钱敬文之子钱孺饴狐疑道,“祝欢这人贪得无厌,纯粹就是一个草包,父亲真要帮他这一把,将冀国公周进大人赶出金陵?”
钱孺饴虽然也不喜欢周进入阁主政,但他更担心钱家惹怒了周进之后,会遭致对方的血腥报复啊。
早些年,四王八公一系,和周进斗来斗去,如今都落到了一个什么好?
那几个参与弑君、后被抄家灭族的国公府就不说了,连曾经权倾朝野的北静郡王水溶,如今靠着他存储在登莱钱庄账户上的利息钱过日子,吃穿用度方面能省就省,早已不复当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
钱敬文却喟然长叹道,“看来你也不行,暂时就陪我在家读书,先不要从政了,等今后天下太平了再说吧。我哪里是在帮助祝欢这个草包,我是在帮助冀国公周进大人,好使他得以留守北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