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某位大人物或是某个大富商又要在小淮河建造新楼,那在被选中地方生活的人就差不多算一步登天了。
拿着大笔的拆迁银子,他们也可能会从小淮河的邻居变成小淮河的客人。
但连温酒也不是这里的原住民。
他当然更不是这里的苦力。
走进这片民居,卖力气为生的人见了他避开让行俯身行礼,叫一声连先生,不管是语气里的尊敬还是心中的尊敬都不虚假。
那些眼高过顶的原住民见了他,也一样的反应,叫一声连先生,是发自肺腑的敬重。
回到他那座不怎么大也不怎么新但好像生机勃勃的小院里,才进门,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迎上来。
“先生好。”
“先生回来啦。”
“先生今天早些。”
“先生我要背书给你听!”
看着这些孩子们,连温酒的就笑的合不拢嘴。
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甚至只有二三岁的样子连走路都蹒跚,大孩子激动的跑过来,小的也歪歪斜斜的过来。
连温酒打开袋子,把半路上买回来的糖果分一分。
才泡壶茶坐下准备检查一下他出门前布置的功课孩子们完成的怎么样,上身只穿着一件汗搭的苦力章凤衷就拎着一个篮子进门了。
“早就买好了酒和熟食,只等着先生回来。”
他把篮子放下,从中取出他买的熟食和一包五香花生米。
连温酒问他:“今日完活早些?”
章凤衷道:“今日特意请了晚间的假,就不去搬麻包了,小玖儿已经在先生这满一个月,今天这谢师酒无论如何我得来。”
连温酒道:“你总是体面,什么事都不能落下。”
他将那些熟食拿起来递给最大的孩子:“切了,你们分了吃。”
他指了指那一包花生米:“你我喝酒,这个足够。”
章凤衷使劲儿点头:“是呢是呢,这个足够。”
他想说我本意是多买些分给孩子们,可距离结算工钱还有三五日,可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看起来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进门,虽然早已没了青春年华给她的娇柔靓丽,可依然还有几分韵味。
从眼角的皱纹来判断,至少也该过了四十岁。
“先生,你的衣服洗好了,我给你放屋里。”
连温酒起身抱拳:“多谢刘嫂。”
刘嫂说:“先生你要是再说谢谢,以后我也堵着你门天天说谢谢,孩子们跟着先生读书做学问,我们说谢谢你不让,洗个衣服,你就非得说?”
连温酒笑道:“我可以说,你们不必说。”
刘嫂撇嘴:“没道理。”
她也不继续争,放下衣服后,从口袋里抓了好几把瓜子出来,给孩子们每人分了一小把。
“这里的人若没有先生可怎么办?”
章凤衷叹道:“刘嫂她们这样年老色衰不得不找个人嫁了的,孩子出生就没什么好出路,若送到官学里也许可以,可谁敢提及爹娘曾经做过什么?”
“现在有先生教孩子们,我们都把先生当再生父母看,真的,如果世上有圣人那就先生这样的。”
连温酒叹道:“你可别折我寿,我本来就不长寿。”
章凤衷连忙肃然道:“先生怎么能胡言乱语?快说呸呸呸。”
质朴之人,觉得呸呸呸可解一切厄运。
连温酒不说,只是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抛进嘴里两颗花生米,美哉美哉。
成了不会长寿,毕竟东主是个卸磨杀驴不能留污的心肠,不成,那就死的更快了。
“先生什么时候娶妻?”
“不娶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不长寿。”
连温酒看向天上,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