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汉中百里的定军山下。
这里有绵延起伏的草浪,冬季的到来,使得草儿枯黄了几分。
一弯轻轻小河自侧边流淌,河岸一边则是一片密林。
蹄声如雨,沿着定军山下的道路上,一袭骑队疾驰而行,马如龙,人似锦,为首两人华辔雕鞍,骑术精湛。
待得行至定军山山道入口时,为首一骑当先停下,他语气严肃的道:“妙才,孤问你,孤回中原,若大耳贼来犯,驻扎于此定军山,你当如何?”
说话的是曹操。
从巴中归来,得知襄樊如今的不利局势,他已经决定离开汉中了。
当然,他不可能告诉夏侯渊、张郃、徐晃等人,他回去的目的是要去给大汉这个“房本”办理最后几个过户的手续,让大魏可以随时名正言顺的坐拥这天下!
除此之外,曹操还要选出大魏未来的继承人,去继承这份天下。
——忙了一辈子了,奋斗了一辈子了!
——六十岁了,该琢磨着怎么更换“大汉的房本”了;
——也该琢磨着,怎么平稳着陆了。
当然,离开归离开,着陆归着陆。
临行前,曹操还是放心不下夏侯渊。
此刻,在他身后骑马的正是夏侯渊。
这個兄弟,从小就跟着他曹操混,够意思、够兄弟、够朋友…
那时候,曹操杀人犯事,需要人顶罪的时候,夏侯渊直接就顶上去了…替他坐牢,替他背下这官司;
曹操入太学读书,夏侯渊也入太学。
曹操娶媳妇,夏侯渊也娶,曹操母亲的丁氏一族一门姐妹花,曹操娶姐姐,夏侯渊就娶妹妹。
毫不夸张,这一对族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当然,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在族内,夏侯渊这一支太穷了,穷怕了…他如果不紧紧的抱着曹操这个大腿,他从哪去出息了?
难道就要这样穷一辈子?
就要因为穷,因为没有粮食,再一次去做选择,让亡弟的女儿,他的侄女儿活?
还是让自己的儿子活?
终于…到现在,几十年的征战,夏侯渊已经从曹操的小跟班,那个谯沛的穷小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统领。
他作为曹魏在西北的总指挥,他的神速进军,他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让曹军振奋,也让敌军胆寒。
此刻,夏侯渊观察了一番这定军山的地形,当即回道:“定军山不过是高点儿,蜀军就不会飞,越不过阳平关,我亲自驻军于阳平关,足以将这大耳贼阻拦于国门之外。”
夏侯渊说的颇有信心。
诚如他所言,阳平关依山傍水,地势极险。
曹操曾在这里打张鲁时,看到阳平关,撂下过这样一句话:——“此妖妄之国耳,何能为有无?”
说到底,要不是攻阳平关时,天意在曹,麋鹿助阵冲散了张鲁军的军营,曹操哪这么容易打下来呢?
如今,按照夏侯渊的意思,此为天险,只要守住…局势就稳得住。
“不能一味的防守。”曹操抬手指向定军山一侧的陈仓、祁山道方向,“你让张郃守在这里,如此一来,刘备攻关就无法全力投入,他势必得防着北山处的突袭。”
“觅得良机,你还可以命张郃沿着沮水断了刘备的粮道,釜底抽薪。”
这段时间,曹操藏匿在深山中,可不只是干耗着等待,他还在观察,观察这地形。
思索如何攻?
如何守?
如今他留给夏侯渊的方略很简单。
——老弟,你就老实的在阳平关内驻守。
——张郃,外姓人,让他驻守在阳平关外的北山中恶心刘备。
当然,这会很危险,但恶心人就行,管他危险不危险?外姓人,厚道就放在一边吧?
事实上,如果按照历史的推演。
就算不用曹操去提醒,夏侯渊这几年也没对张郃厚道过。
前有平马超时,拿张郃当炮灰使,后有阳平关外,派张郃屯兵“广石”,张郃在成为炮灰的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可架不住,沧海横流显英雄。
张郃从不抱怨,且颇为争气,面对这般不公的待遇,愣是打出了惊人的战绩,甚至于军中留下了极高的威望与战功。
“大哥放心,这些我记下了…”夏侯渊将曹操的话记在心头。
曹操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小家里穷,因为粮食放弃过儿子,孤知道你穷怕了,孤也知道你从小就跟着孤的无奈,知道你的性子,也信得过你,人言‘无汉中,不巴蜀’,只要你这里守住了,整个大魏就稳得住,乱不了!”
夏侯渊深感责任重大,本该拱手表态。
可…这种时候,却忍不住劝道。
“大哥,弟这边你放心就好,倒是此次襄樊战场,子健闯了大祸,致使江夏也丢了…愚弟…”
不等夏侯渊把话讲完,曹操摆手,“孤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次襄樊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止是子健一人之罪?这两日,孤倒是听得了一些风声,说是荆州出了两个了不起的人物。我曹营所有文武悉数被此二人耍的团团转。”
说到这儿,夏侯渊连忙道:“大哥说的是那洪七公与黄老邪吧?”
“呵呵…”曹操冷笑一声,“子孝、子和、孤的满府君、孤的铁壁,还有孤的儿子,都在此二人身上吃了大亏,孤倒想去亲自会会,看看中‘洪七公’、‘黄老邪’究竟何方高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夏侯渊感慨道:“这才是大哥真正撤出汉中的原因吧。”
“还有一条。”曹操从怀中取出了夏侯惇的信笺,递给了夏侯渊,夏侯渊迅速展开。
却见上面一行文字,触目惊心。
“这…这是?”夏侯渊的嗓音沙哑。
“呵呵。”曹操则冷笑道:“自从荀令君死后,这三年,许都城何曾安生过?这次倒好,元让竟在穰山中,在洛阳城内都发现了‘死士’,这是有人要对大魏釜底抽薪哪!这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
说到这儿,曹操的表情愤怒…
夏侯渊反问:“是…是陛下?”
“虽未必是他,但至少是与汉庭拖不了干系?”曹操的一双眼眸凝成了一条缝,“孤…还觉得,这事儿或许与魏世子的争夺,也有些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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