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无语。
专挑最难的路走,这个嫡长孙是傻子么?当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收益最大的做法。
事实上,以李勣今时今日的地位、威望、权势、实力,当真逆势而为,全力辅佐失势的一方,也未必没有机会扭转乾坤。
他头疼的是这个嫡长孙只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却丝毫没有那些忠贞、道义、天下的念头,好高骛远剑走边锋,缺乏堂皇之气,如何能够成事?
一旦路走偏了,直接掉坑里爬不起来,更会有无数人踩上去……
但他还只是个孩子……
李勣只得耐心解释道:“人活一世,逐利而行并没有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古今如此。但等到了一定地位,你就会明白‘利’之一字,最是复杂,或许是钱帛,或许是官职,也或许是权力,各种利益盘夹杂处、难分彼此,往往不能尽收,却又顾此而失彼。这时应当如何权衡利弊呢?就必须站稳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主见,宁可择小放大万无一失,亦不可贪得无厌行险博取。”
李敬业挠挠头,似懂非懂。
固然诸多利益盘杂一处难分彼此,何不取其大而放其小?
再说身在官场哪一步是险之又险?即便如他家这般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亦是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岂会有安稳的时候?
再联想到眼下局势,太子亦或晋王,二者如何择而选一……李敬业一个头两个大。
李勣见他一脸迷惘,自是难免失望。
此子固然聪慧、矫健,实则不过是些小聪明,难堪大任。这样的人碌碌无为也就罢了,总之不过是随波逐流、平庸一生,有自己挣下的这份家业傍身,一世富贵不难。
可一旦身登高位,难免受旁人之意志所蛊惑,人云亦云、不辨东西。
动辄有身死族灭之危厄……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孩子能力是有的,但是大是大非上欠缺认知,且生性桀骜喜好行险,位置越高,反噬越大。
看来自己往后必须盯紧了,以免惹出大事不好收场……
*****
翌日清晨,夜雨初歇,天空却灰蒙蒙一片并未放晴。
卯时初刻,太极宫广场一侧的一排值房打头的一间门口悬挂着两个灯笼,橘黄的光晕微亮,无论之前留守宫内的大臣亦或宫外的文臣武将陆续到此,将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登登。
太极宫乃是朝会举行之所在,但现在陛下病危,无人敢越俎代庖进入太极殿举行朝会。但如今朝中事多,久不布置难免挤压日甚,导致政务阻滞、遗害重重,只得由太子召集群臣,于此召开朝会。
当然,此次朝会规模有限,不可能如以往那般群臣毕至,只有朝中各部堂衙门的主官以及诸位宰辅、统兵大将才可参与。
到了卯时三刻,群臣齐至。
有内侍在每人面前的案几上放置茶水、点心,而后退出。
李承乾一身太子袍服,居中而坐,看上去精神很是憔悴,目光环视屋内诸位朝廷重臣,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父皇病重,未能苏醒,但国事不可延误,故而孤在英国公、河间郡王的建议之下,于此召开朝会,将亟待解决的政务做一个章程。原本应当在东宫举行的,但未免有些人心中生疑故而横生事端,所以只能于此委屈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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