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笑着,说着,叫着,足足许久,他们站起身,走向了四面八方,只是有的人走着走着,倒下了,仿佛死了一般,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止是兵部将领们,就连几位尚书也是无不动容。
天子早已是双目发红,紧紧攥着拳头。
这些军伍,卸甲的军伍,哪个不是伤残,哪个不是步履维艰,可哪个卸甲之后又落了好下场?
包括天子在内,不少人的胸口中仿佛憋了一团火,这团火又似乎向上烧着,令他们面红耳赤。
突然,号角之声传来,鼓声如雨点。
骑着马,拿着弯刀,身穿兽皮的草原蛮人,再次冲了出来,冲向了百姓装扮之人,挥刀便砍。
军伍们,动了,那些走路慢慢腾腾的残疾军伍们,动了,目眦欲裂,转头奔跑,越跑越快。
那些倒在地上,本已“死去”的军伍们,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断刀、铁枪、破盾,冲向了敌人。
“甲士、甲士,大周甲士…”
“生,甲士,大周甲士…”
“死,亦甲士,大周甲士…”
“甲士,护万民,血肉铸城,以身为刀,抵外敌,万死不悔…”
本就是身有残疾,又是步战,岂会是番蛮骑兵对手。
那些军伍们倒下了,倒在了马蹄之下,无一人“生还”。
戏,落幕。
秋阳高照,微风徐徐。
看台之上,君臣不语。
足足过了许久,天子轻声开了口:“韩卿,伴朕身旁,坐。”
这一声“韩卿”,称呼一个无官无职之人为“卿”,却让在场文臣武将们丝毫不觉突兀,尤其是武将们,反倒是觉得韩佑担得上一声“卿”。
韩佑坐在了天子旁边,周老板大大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朕,误会你了。”
韩大少爷似乎猜到了发生什么,笑了笑,不以为意。
“朕不愿瞒你,刚刚在朝堂之上,曹启来与朕说,你是利用军伍博个善名,心中,哪里有军伍。”
周老板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朕,犹豫了,非是不信你,只是你未从过军,不知道军伍艰辛,就如同这世间不少狼心狗肺之人,称军伍为丘八那般。”
韩佑摇头苦笑,不言不语,只是苦笑。
“这戏,不好。”周老板长叹了一声:“这戏,不好,不好啊。”
韩佑困惑不解:“陛下的意思是…”
“卸甲老卒,应…应安享晚年才是,为何…为何还要战死沙场,再次战死沙场。”
“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以命,以血肉,护百姓,死去,即便死去,依旧保佑着我们,保佑着百姓。”
“说的好!”一个九寺正卿突然一砸大腿:“军伍豪迈,生死不变,感天动地!”
韩佑循声望去,愣了一下,这老登是谁?
定睛看了几眼,韩佑想起来了,原来大老黄他儿子,太仆寺正卿徐文锦。
见到韩佑望了过来,眼里还有泪珠子的徐文锦重重点了点头。
“将那些卸甲老卒,叫来,朕,要见他们。”
天子回头冲着文武交代了一声,后者跑开了。
君臣们唏嘘不已。
唯独两人面色极为不太对。
第一个是马如龙,望着韩佑的后脑勺,杀意顿现。
另一人则是满身冷汗的曹启来,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到“残疾军伍”了,就在台下,可这些残疾军伍,很有可能会让他声名狼藉。
周衍和文武回来了,三十多个残疾军伍列队走了过来,领头之人少了半只胳膊。
天子站起身,来到护栏后:“朕,负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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