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已经得了宫中消息,不等戴尚书张口,便冷笑道:“安国公有这么一个逆子,就是到了黄泉地下,也不得安生。”
戴尚书和王丞相私交深厚,私下里说话也没什么忌讳,张口笑道:“丞相有王中书令这么争气有出息的儿子,倒是可以随时安心闭眼了。”
王丞相哭笑不得,白了戴尚书一眼:“本丞相还要活个二三十年,睁眼看着大梁朝廷会变成什么模样。”
戴尚书叹了口气:“我没这份心气了。我打算,翻过这个年头,就告老致仕。”
王丞相笑不出来了,皱起眉头:“皇上承诺过三年不动老臣,这还没到一年,你怎么就急着要告老。莫非是皇上故意挤兑你了?还是杨侍郎不安分?”
戴尚书又叹了口气:“都不是。皇上对我还算客气,杨侍郎也敬重我这个老尚书。”
“是我自己觉得,该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老了,折腾不动,也不想折腾了。趁着皇上还肯给老臣留些颜面,我早些让出位置来。如此一来,皇上也能顾念我几分好处。”
王丞相眼睛眯缝了起来:“你是被郑家的事情吓破胆子了?”
戴尚书苦笑道:“就当是吧!皇上的城府手段你也都看见了,想想高祖皇帝在位的时候,有没有这等掌控人心游刃有余的手段?”
戴尚书口中的高祖皇帝,是太和帝的祖父,是南阳王的兄长。也是大梁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厉害帝王了。
可就是这样的高祖皇帝,年轻时候也绝没有姜韶华这等心机手段。
有时候,不得不让人惊叹,这世间真有真龙天子,天生就该坐上龙椅。
“皇上今年才十六岁,翻过这个年头,也只十七岁。”戴尚书唏嘘不已:“这般年轻,如日中天。”
“你我就等着看吧!大梁朝堂会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我这艘老朽的木船禁不起颠簸,得趁着风浪还小全身而退。真等上三年,只怕想退就难了。”
这是戴尚书的肺腑之言。
王丞相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你是想劝我,也尽早抽身。”
王丞相是没上朝,表面也没插手政务。事实上,王丞相对朝堂形势大事小事都了如指掌。而且,王丞相和天子之间的微妙博弈也始终没有停过。
戴尚书看一眼面色深沉的王丞相:“也就我敢在你面前多嘴,说几句真话。天子要彻底掌控朝堂,必然会打压遏制党派之争。”
“郑家现在被天子拿捏住痛处,软刀子割肉放血,衰败之势无人能挡。”
“等皇上收拾了郑氏,下一个会轮到哪一家?”
王丞相一言不发。
戴尚书看着面色难看的王丞相,索性将话说得更直接:“只有丞相你真正退出朝堂,王中书令才会真正成为天子心腹重臣。”
“这其中的道理,不必我细述,丞相大人肯定都懂。”
“总之,我是下定决心要退了。过了年,我就呈奏折告老致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