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找任何一家客栈。
他也没有去周园。
他去了距离周庄十八里地的周山。
绵延数百里的周山到了这里便是尽头。
周山很高。
四野无人家。
可偏偏周山的一处极为隐秘的山谷里却有两盏灯火。
他站在距离那灯火不远处的一颗树梢上,背负着双手,着那处的灯火皱起了眉头。
那里,本应该早无人住。
那里,本应该已无人知晓。
那里,他原来很熟悉,现在……依旧很熟悉。
那里的灯,已有十五年没有再亮过,可偏偏今儿个它却亮了!
除了她,还会有谁会点上了那两盏灯?
莫非是某个入山碰巧找到了那木屋的猎户?
不会是猎户。
猎户会点亮屋里的灯,不会点亮外面的那盏灯!
那是一处并不宽阔的木制小楼。
一盏灯挂在了小楼外面的屋檐上。
一盏灯亮在了屋子里。
燕基道落在了这小楼的门前。
他着这扇虚掩的门,却迟迟没有伸手将它推开。
他抬头望着这扇门的门楣处。
那里挂着一串风铃。
风铃已显得很是陈旧,但当风吹来的时候,它依旧摇摆着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声音。
就像在招魂。
又像在迎接回家的人。
这里本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在京都。
那个家虽然每个夜里都灯火通明,可在他的心里,那个家是漆黑的。
是冷冰冰的。
是令他内心极为排斥的。
这里却不一样。
这里虽小
虽简陋。
却偏偏是他眷顾的家。
同样是女人。
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偏偏就那么大。
他只认这个家,因为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听着这风铃声,着这串熟悉的风铃的样子,燕基道的眉间隐隐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他不愿再去回忆从前。
但从前的记忆却偏偏又是那般的刻骨铭心,仿佛就在昨日,就在眼前。
那串风铃是她挂上去的。
她说听到风铃声响起,就会觉得是他回来了。
那是她的期盼。
是她的守望。
是他和她共筑的巢!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侵占了他和她的巢。
哪怕这是一处空置了十五年之久的空巢。
燕基道起了杀意。
可偏偏就在这时,里面有水流声响起。
这声音他很熟悉。
屋里有一处温泉。
十五年前,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夜里,泡在那处温泉中。
用瓢舀起那温暖的水浇在他的身上。
一模一样的浇水声。
这该死的!
他居然污了那一池温泉!
他正要推门而入,屋里有一个声音传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果然还是来了。”
“可惜,你那情人却已化为了一堆白骨。”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让我也学她那样给你搓搓背。”
“但我肯定没有那狐狸精的手艺好,可我还是想要试试。”
燕基道落在门上的手忽的一僵。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也很讨厌。
她是他的妻子丽阳公主宁暮雪!
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也有一张很美的脸。
还有一具傲然的身体。
却偏偏生了那一副蛇蝎般的心肠。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知道这里?
燕基道深吸了一口气,有一阵风来,那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那风铃声又再次响起。
他沉默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