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只要我相公平安无事,李家必广做善事,救济孤苦老幼....”
后宅正堂卧房中,从不信佛的邓氏,守着昏睡的李景隆,双手合十不停念佛。
李琪悄悄出现他母亲身后,刚想开口说话,可骤然间眼神却凝住了。
因为他突然看见,母亲念佛时低下的脖颈之中,脑后的长发里竟然掺杂了些许的银丝。
“母亲老了!”
苦涩,在李琪心中油然而生。
他又看向床上,脸颊削瘦的李景隆,“父亲也老了!”
“祖父壮年而逝,如今父亲又.....”
一想到这些,李琪就湿了眼眶。
但不知不觉间,他的腰板却格外的笔直。
“你祖父走的时候,你爹比你大不了多少,也正是这个岁数!”
察觉到儿子的到来,邓氏没有回头,而是擦下眼睛,低声开口,“那时我和你爹,刚刚定亲。”
刹那间,李琪心中一紧。
他没来由的想起,家中已经有了身孕的妻子。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李家要不行了!毕竟你爹年少,身上只挂着侍卫的差事,空有爵位和莫大的家产....”邓氏又道,“我还记得,我和你爹的新婚之夜,你爹带着我给你祖父曾祖父的牌位叩头....”
说着,邓氏潸然泪下,“他说,父祖在上,今日不孝子成婚成人,必不让父祖一世英明蒙羞,我李家...倒不了!”
然后,邓氏回头,死死的盯着李琪的眼睛,“儿,你即将为人父,你父亲....若真有三长两短,咱们李家...你要担起来!”
男人最快的成长,就是面对死亡。
一个男孩,当他头上那片天塌了,他当背后那座山轰然倒下了,只剩下他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的时候。
这个男孩,会在瞬间变成男人。
“为娘知道,其实你心里有时候挺瞧不起你爹,认为他太会钻营!”邓氏又道,“认为他远不及你祖父那般英武过人,但你要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娘俩,为了咱们这个家!”
“你爹一辈子,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把李家的名声当成了命!”邓氏再道,“他最怕,就是让人家瞧不起,你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李琪忽然泪下,点头道,“母亲您放心,哪怕....”
“哪怕父亲真.....我李家也必然一代更比一代强,永远都不会让人瞧不起,让人踩在脚下!”
“这才像个男人!”邓氏狠狠的抹了下眼睛,“明儿一早,你把你几位舅父都请来!”说着,邓氏看看依旧昏睡的李景隆,脸上带着几分果决,“我邓家虽然破落了,可我那几个兄弟却不是好相与的。哼哼,这时候谁敢跟咱们娘俩东拉西扯的,须问问你舅父他们手中的刀子,答不答应!”
忽然间,李琪看向窗外。
侧院的灯还亮着,那是他几位庶出的叔叔,留宿的院落。
李家庞大的家产,现在不知多少人惦记呢!尤其是这个当口,这个局面之下。
他父亲因何病的,就是因为家中的产业。而皇上,也刚刚下旨,不许官员经商。那么他这些庶出的叔叔们,肯定要闹幺蛾子。
毕竟,他们可不是官!
“哼!”李琪也哼了一声,“不单是几位舅父,还有儿子的舅哥们也都要来!”
他的舅哥,自然就是晋王一系的宗室藩王们。
这些藩王们如今没了权柄,可以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嫡枝子孙,谁敢小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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