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如此选择,是因为在她即将出师拜别师门的时候,戚氏武斋迎来了一个姓徐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已经洗得褪了色的淡青色儒士服,头戴母亲手为他做的远游冠,挑着简单的行李,叩开了武斋的门。
他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只是为了讨一口水。师傅见天色已晚,就留他住了一夜。师傅好酒,好交友。男人和师傅举杯对饮,相谈甚欢。
男人说,从万历三十六年开始,他已经徒步大明十年了。师傅问他为什么。他却说,“人各有志,我不过贪恋天地偌大、山川壮华而已。如果笔墨日月能遗留后世,便不枉人间一趟。”
时隔经年,丁白缨已经记不起男人的名字,只知他自号霞客。
差不多一个月前,丁白缨在南京接了张天师的客镖。约好一天一两银子,把人送到目的地之后再给十两。
本来,这就是一单三十两左右的活儿,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再次来京寻找出师后袭职百户的师兄。可张诗芮在天津这个距北京只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十二天。
“那在下就告辞了。”饭后,丁白缨起身欲走,但张诗芮却拉住了她的衣角。
“丁姑娘,这是一百两银子,等父亲进京之后再走吧。”张诗芮从袖子的暗兜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同样是宣昌记的。
“嘶!搞得我都想抢你了。”丁白缨咽了口唾沫,调侃道。
“跟着我吧,还能省掉在京的食宿费用。”张诗芮牵起丁白缨的手,然后把银子塞进她的手心。
丁白缨收下钱。“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再在北京陪小姐住几天吧。”
结过账,张诗芮拿起自己的剑和随身行李。“咱们走。”
“去哪里?就在这附近投宿呗。”丁白缨建议道。
“不需要投宿,张家在北京有祖传的宅子。”张诗芮想了想,说道:“听父亲说宅子在南薰坊,不过我没来过,得找找。”
“南薰坊?”南薰坊是北京达官显贵的聚居地,想不知道都难。
“你去过?”张诗芮惊喜道:“那太好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多半还得打扫打扫呢。”她以为那就是间小房子。
“我之前接过一趟来北京的货镖。”丁白缨去年进京的时候,正值万历皇帝命令辽东经略杨镐发起萨尔浒战役。
陆文昭作为随军锦衣卫被派去辽东从事谍报活动。等她离开北京三个月之后,才在成都得知萨尔浒惨败的消息。
丁白缨一直都想重回北京,但除非她真的去抢,否则短时间根本拿不出上百两银子自费跑一趟。
小半个时辰后,走走停停、东看西买的两人,总算是到了南薰坊。
一顶四抬轿从她俩身边的路中央经过,径直走向张府。
“找错了?”张诗芮疑惑道。
南薰坊的张府有好几家,英国公张维贤的宅子就是其中之一,但常年不住人也不出售的张府有且只有一座。
疑惑立刻就打消了,因为轿子并没有停在张府门口,而是停在张府对面的刘府门口。
轿子停稳,轿夫撩开帘子,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刘一燝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