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兵临南城却被这道紧闭的城门关在外面。
可笑的是诺大的沈家,青年一代无品无阶,老将们早就被剥夺行军权利。
除了沈君曦,如今无人有权行军攻城,更无人有资格踏入皇宫直接去请示圣上。
率兵进城必须要皇帝口谕,否则攻城之举犹如谋反!
他们彻底被拦住了,当下只能等霍风下朝后收到消息,尽快觐见皇帝,调禁军赶来。
然而一来一去,起码得七八个时辰。
*..............
刺史府观景楼火光冲天。
恐惧,来自心底,无法磨灭,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喘急。
在火光中她清晰的看到了哀嚎求救雪犬,听到了娘亲撕心裂肺的呼喊,长老们面目扭曲狰狞站在火中哀嚎着驱赶她走……
她的身体犹如被灌了沉重的铅。
瞳孔一阵阵颤抖着。
她恐惧地喘息,心底涌上莫大哀痛与愤怒。
巨大的痛苦从内里深深剖开,一寸一寸蔓延将心脏完全吞噬,绝望与无力几乎将魂魄也悉数啃食殆尽。
她走不过去也不愿退后。
只能看着人影一个接着一个被吞噬,焦尸的味道溢满鼻腔。
沈君曦很早就病了,但过去,她对于火的恐惧从不在白天出现。
只会降临在黑夜梦中,令她重复不断的越陷越深。
她的生命被分割成两半,有一半是宛如绝殇的孤狼矜高、坚强,但还有一半从始至终都没能从隐谷里走出来。
萧宸叫了她几声都得不到回应。
他看了眼四周燃起的滚滚浓烟,抬手捂住她失去光亮的眸子,
“是怕火吗?怕便不看,一楼有窗,我们下去想别的办法。”
他想拉她走下阶梯,她却浑身僵硬的动也不动,彻彻底底被魇住了。
萧宸被呛的咳嗽几声,顾不得许多,拦腰去抱她,却没想到身体的触碰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她猛然推开他,悚然着,大口喘息的望着他。
准确的说不是在看他,更像是在看他身后的什么东西,然而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萧宸扶着阶梯扶手爬了起来,不敢在惊动她,隔了些距离,认真说道,
“萧宸贱命以一条,死不足惜,但是小侯爷不行,你对我,对北唐都至关重要,决不能平白折在这里。”
这句话耳熟,尤其是“至关重要”,“至关重要”。
沈君曦的眸子在聚焦,却是一种尤为无力苍白的颜色,喃喃问道,
“凭什么?”
“凭什么人人都可以一死了之?”
“人人都要救我,人人都可下火海地狱,唯独我不行?”
“所有人痛一次……一次就够了……我却日日夜夜要被焚烧,永远不被放过…你们留给我的好沉…好沉……”
萧宸恍然知道了沈君曦夜夜梦魇的原因。
他一如往常的蹲到她跟前,那双清澈会笑的眼睛里没有没有一丝紧张、颓废,深黑温柔的不像话。
“因为喜欢。”
“因为无人能不喜欢小侯爷,我喜欢你名字中的一笔一画,喜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眼笑眉飞,在萧宸眼中,小侯爷集世间美好于一身,便是全天下的人死尽死绝,小侯爷也须得活着。”
萧宸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将腕间佛串褪至她的手腕上,
“这人间薄情浑浊,令人绝望作呕,可小侯爷活着,萧宸便是死了,来世还想投胎再来这世间走一遭,再见到你一回。”
“也许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想再见到小侯爷。”
他的嗓音优柔安谧,一直都是沈君曦最喜欢听的声音。
这是沈君曦第一次敢释放情绪质问,也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
因为大家喜欢她,娘亲疼爱她,雪犬会思念她,他们死了还愿投胎再来世间见她,所以要她活着,否则他们就不愿意再来这世间……
见她表情松动,萧宸轻轻晃动沈君曦的胳膊,恳求的嗓音犹如春花落入湖面,温柔细腻,
“可是我也畏惧火,我也畏惧死亡,小侯爷再救我一次,行吗?”
火舌无情舔舐着错彩镂金的墙壁,火旺烟浓,屏风如枯拉朽被接连倒塌在地上,飞溅出的火星倾覆满地!
这里空气稀薄,已然蒸腾、窒塞、酷烈,足以埋葬一切的灰烬在空气中沉浮。
萧宸依旧温款恳求的望着她,仿佛这辈子,他只要她救。
“砰”的一声。
支撑楼顶的一根梁柱轰然倒塌,砸向两人身后的楼梯。
沈君曦被浓烟呛到了,猛然惊咳两声,视线里的一切都被烈火灼的模糊,唯有萧宸的眼睛,恬淡,安谧,还浮层层温柔的水汽。
“小侯爷…救我,不然银子就真的白花了,亏大了。”
他也被呛的厉害,可怜兮兮的望着她,那种清澈痛楚的,夹杂着恳求她活下去的眼神。
一如那几条被活活烧死的忠诚雪犬。
沈君曦像是被蓦然惊醒,她将萧宸的手捏紧几分,恐慌的扫视着四周,急促回道,
“我救你,救你,没事的,你不害怕。”
萧宸心底大松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显,生怕惊扰方才清醒的她。
他听出沈君曦是被旁人救下来的,或许有份自责存在于她的内心。
他小心翼翼的回握住她的手,
“我们下去,一楼有窗,小侯爷内力深厚,能拍断木柱亦能破窗逃出对吗?”
此刻,在沈君曦眼睛里火光里依旧有许多死状凄惨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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