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你赵旭深受皇帝信任,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
往日里一向对首辅有礼的钱圩,此刻声音低沉而威严,谁都看得出,这位礼部尚书发怒了。
往日里所见到的礼部尚书,永远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谁也没见过他这样失态过。
谷連
诸大臣对视一眼,都很识相地向外走去,没有留下来旁观这两位内阁大臣的对峙,将这地方留给这二人。
方才的事,看似结束了,但光将来的余波,怕是都要让朝廷动荡一段时间。
哎!
心里叹息着,这群大臣慢悠悠出去。
赵旭仍站在原地,被钱圩怒视着,不由苦笑。
钱圩一直在等着他的回答,这副不得到回答就不放弃的模样,让赵旭也有些无奈。
但钱圩就是这样的性格,自己早就知道,所以赵旭也不意外钱圩会在事后对他发难、质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而转过身,向外走去。
听着跟上来的脚步声,钱圩的心情其实也远没有看上去平静。怎么可能平静呢?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也是迫不得已。
“首辅大人……你……”
钱圩跟上去,抵达外面时,恰朝日而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想要叫住赵旭,让赵旭不要逃避,回答自己。
前面的首辅在这时停下了脚步,立在台阶前,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
钱圩皱眉跟着看去,除天空升起的初日,天空还有什么?
却见赵旭看着初日,突然抬起手指,朝着朝阳指了指,然后一言不发,却像是已回答了自己。
钱圩问为什么选择支持太孙?
赵旭的回答很明显,当然是因为如今帝王已经垂垂老矣,而太孙却正值青春,如初升的朝阳!
作帝王,就如天上的太阳,不可或缺,可已经落下的太阳,如何能比得上初日呢?
这样的问题,有必要问?
钱圩在看到首辅做出这個回答后,本就沉下来的脸色,直接浮现出无法置信的怒色。
你怎么敢!
你赵旭怎么敢敢这样想,难道你忘了你深受二代皇帝的大恩,忘记了首辅之位是如何得来?
不思报君恩,居然做出这样的事,如何对得起陛下!
你身为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深受皇帝信任才有今日,你怎么敢这样,还理直气壮?
钱圩愤怒看着赵旭,张嘴就要质问。
“钱大人,稍安勿燥,我是深知你的心,你有你的道。”
“多少年了,侍君、事友、待下,都不肯越雷池一步,不拿一文非份之钱,不起一点非份之心,这看起来有些迂腐,可皇上和老夫,都很是欣赏你——多少官,都是没有原则性,玉不琢,不成器,可许多人一磨,就变成石屑了。”
钱圩本满腹疑问和不快,听了这话一怔,突然之间若有所思,当年自己是两榜进士,名次也不后,可仕途很是不顺,整整十一年,都蹉跎在郡县,之后就突然之间,青云直上了。
原本自己觉得是运,难道这里有别的内情?
才寻思着,赵旭只是一笑:“你有你的道,我也有,你说,何所谓首辅?”
“协理阴阳,辅助天子。”钱圩不假思考的说着。
“对,首先是协理阴阳,阴阳者,相生相克,又有周转相济之理,你尚年轻,我是亲眼看见乱世的。”
“那真是人命如草芥,万里处处尽腥臭。”
“太祖提三尺剑,平定乱世,是真救万民之水火中,我也是在太祖手中,中了进士,又累级提拔,得以接近中枢。”
“痛天不假年,十一年,太祖就崩,可太祖虽崩,基业尚在,天下也才承平仅仅三四十年。”
“我久受太祖今上之恩,位至首辅,只想着把这基业,把这太平,传承下去,死了也能有脸去见太祖。”
“这就是我的道。”
“老夫老了,道阻且长,士不可不弘毅,以后还看你们了。”赵旭神色有些黯淡,拍了拍钱圩的肩,就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