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常清点点头。
杜鸿渐又道:“既如此,明日我等一道劝进,如何?”
“好。”封常清也果断,道:“明日我等以死请谏,劝殿下顾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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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亮出现在天空中偏东一些的方位,皎洁明亮,让人见了分外思念家乡。
黄河宽阔,波光粼粼,静静地流淌在通往灵武的官道旁。有信马正飞奔于官道上,连夜赶到灵武。
“五百里加急,广平王有要信递于殿下。”
于此同时,李亨正负手站在窗前,神态间有些踌躇满志。
“你说,长安城该已被攻破了吧?”他忽然向身后的张汀问道。
张汀正在缝补一件冕服,闻言道:“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我担心李琮、薛白逃了啊,更担心他们手里的陛下是……”
“假的。”
张汀摇了摇头,道:“哪有那般巧的事,只烧毁了圣人的脸?要不了多久,自然便揭穿了。”
夫妻俩不是第一次谈论这些了,只是苦于还没等到确切的消息。
正说着,张汀耳尖,听到了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之后,李辅国跑出去迎消息的动静传来。
李亨心急,推门而出,站在那眼睁睁地看着李辅国领着信使过来,他深吸了两口气,等待着听到那个消息。
“殿下,胡逆攻破了长安,宣告天下,庆王弑君。”
他仿佛能看到长安城在大火中熊熊燃烧,烧毁了他那些年的冤屈与不安。
然而,那信使却是双手捧上一封卷轴,道:“殿下,长安来旨,封殿下为朔方节度使……广平王请示殿下,如何应对?”
“你说什么?”
李亨大为诧异,全没想到兄长会有如此招术,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干脆问道:“长安城还在?”
“据陈希烈所言,长安固若金汤,陛下召宫人们回京服侍。”
“假的!”李亨武断应道。
他接过信仔细看了,怒而将它撕成碎片,同时也冷静下来,知道李琮这一手,目的不在于真的请他回去勤王,而是拉拢边镇人心,让人们相信圣人还在长安。
“告诉李俶,务必封锁消息,绝不可让陈希烈传旨一事为旁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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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封常清依旧还在灵武等候,心中愈发焦急。
他与诸人一起劝忠王登基,忠王接连都拒绝,终于,这日将是第五次劝进,想必忠王该答应了。
然后会有封赏,接着终于可以整军东征了。
可封常清却想到,怛罗斯之败以后,高仙芝若不是主动承担,回朝解释,而是找個人承担罪任,比如他,那也许在潼关被斩首的就是他,而他如今的封赏原本都是高仙芝的。
带着这种强烈的遗憾,天还未亮,他已醒了过来,再次登上城楼,眺望远处的河山。
天明时,几骑安西军骑兵赶到了灵武,与一些商旅、游侠、忠义之士一起候在城门外,等待进城。
不知因何事,开城门时,守门的士卒没有放人们进城,而是盘查起来,理由是担心有胡逆的细作。封常清遂出面,才让他的士卒进了城。
“节帅。”
赶上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高大沉毅,面容黝黑,竟是当年那文质彬彬的进士岑参。
岑参如今已是北庭节度判官,正是在封常清麾下,与之十分相熟,带着莞尔之意,道:“节帅走得好快,李将军还未到武威,节帅已到灵武了。”
“有甚快的。”封常清指了指自己的跛脚,马上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道:“大军回师的路上,可有抢掳百姓?”
他是节度使里少有的出身贫贱之人,最是知晓百姓不易,分外关心军纪问题。
“节帅放心,你一离开,李将军就割臂与诸将约定,大军过处,秋毫不犯。”
“那就好,随我去劝进吧。”
“劝进?”岑参大为讶然。
封常清点点头,抬头看看天色,喃喃道:“变天了啊。”
他将在灵武听说的诸事说了。
岑参听过,思忖了好一会,压低了声音道:“节帅,我在路上听说了一些消息。圣人已回了长安,并遣陈希烈为使,至朔方传旨……”
消息一出,封常清很是诧异、不解,自语道:“这是如何回事?”
二人谈论了一会儿,杜鸿渐从城中赶来。
“封节帅,怎还在此?今日劝进务必说服殿下,快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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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消息只怕是封锁不住。从长安来的不仅有使节,还有散布消息的细作。”
李辅国俯着身,附耳对李亨嘀咕道:“今日,封常清放了一批人进城,恐怕是,已经知晓了。”
“我若登基,李琮一定会指责我篡位,伱说,天下几人信他?”李亨问出了他目前最大的顾虑。
李辅国脸色为难,迟疑了一会,道:“奴婢实话实说?”
“说。”
“若长安城还在,恐天下人更信他。”
“分明是假的,脸都看不到。”
虽然嘴硬,李亨却知道李辅国说得对,李琮只要能守住长安,就更有说服力。而他现在接旨,还能名正言顺地号令边军,一旦登基,就要被指为叛逆了。
可官员们都已劝进了四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李亨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真被这一道圣旨逼到了左右为难的地步。
他来回踱着步,最后喃喃道:“得让长安尽快失守,才能削掉李琮的可信度。”
李辅国偷眼瞥去,见他已开始咬着指头,于是也努力帮忙想办法。
“奴婢以为,殿下该坚决登基,方显有底气。至于殿下忧虑之事……只要叛军攻破了长安,便不打紧。”
“眼下的问题就是,它竟是守住了!”
“之所以守住,当是叛军以为圣人还在长安城中。”李辅国小声道,“那只要殿下派人告知叛军,那圣人是假的……”
李亨脸皮跳动了一下,有些惊意,哑着嗓子道:“你莫非是让我与叛军合作?”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李琮、薛白弑君,比胡逆还要狂悖,比胡逆还要罪大。
沉默了一会,李亨喃喃自语了一句。
“是啊,局面又被薛白稳住了啊。”
之后,两人低语了几句,李辅国匆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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