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奕听到这话却深有体会,因为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后来呢?你是怎么做的?”封奕让人查的只是宋云昭近几年的事情,小时候的事情确实不好查也没查。
“在我们家是没有人给我过生辰的,姐姐有,弟弟有,唯独我没有。五岁那年,奶娘拿走了我的月钱,我想吃点好吃的都没钱去买,我不想再这样忍饥挨饿,被人欺负,于是生辰那日故意让我身边的丫头去请我父亲来吃饭,皇上能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封奕看着云昭,“你的月钱都没了,后宅也没人给你过生辰,令尊前去时就发现真相了?”
“皇上英明,奶娘知道我母亲厌恶我,有关我的事情一点也不上心,所以压根就没把我放在眼里,那天父亲到的时候,桌子上只摆着一碗冷饭,一碟青菜,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有,我爹当时抱着我都哭了,我那时才知道,家里头还是有一个人真心疼我的。”
“后来呢?”
“后来我爹就把照顾我的奶娘一家全给发卖了,又跟我母亲大吵一架,也就是从那次起我明白一个道理,受了委屈得说出来,不说谁知道你受委屈?”
封奕看着宋云昭,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羡慕的,他跟宋云昭一样,都是不被喜欢的孩子,但是至少宋云昭还有个爹真心疼她,可他呢?哪一个都是指望不上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挣扎活着。
宋云昭的眼睛盯着皇上的神色,瞧着他颇为动容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治愈一个人的伤口,只需要撕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
虽然这话很残忍,但是很有效果。
看看皇帝看她的眼神逐渐温和起来,她就知道自己没做错。
“皇上瞧着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宋云昭试探着问道,她进宫这么久,皇帝从未在她跟前提过朝堂上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再做个聋子瞎子,所以今日就小小的伸出一只小脚试一试。
“怎么,你还能为朕解忧不成?”封奕乐了,看着宋云昭的眼神带着戏谑。
“那您说说看什么事情,说不定臣妾真的有办法。”宋云昭像是赌气一般说道。
封奕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但是大约今晚的气氛太好了,大约是惺惺相惜,大约是大家都是受难人,他难得开了口,“入夏之后南方汛期已至,如今已传来几处堤坝冲毁的折子,朕正在为救灾的事情烦心,爱妃可有好办法?”
宋云昭:……
告辞!
皇帝太过分了,上来就开大,这还让人怎么接话?
瞧着宋云昭眉头紧皱的样子,封奕就乐了,让你说大话,这会儿打脸了吧?
宋云昭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臣妾也不是很懂这些,但是却知道治理河道非易事。”
“不是很懂,那你还懂一些,说来听听。”封奕故意追问道。
宋云昭心里哼了一声,瞧着皇帝上了钩,这才慢慢说道:“臣妾不会治水,但是却知道灾后安置灾民也非易事。”
封奕听着云昭这话就顺势问道:“你还知道这些?”
“臣妾是听家父以前提过几句,皇上,我父亲做过十年知县,地方上也曾出现过这些事情,见过家里长辈帮着安置灾民,所以略知道一些。”
“家里长辈?”封奕狐疑的问道。
“是啊。”宋云昭点点头,“我父亲在外救灾,家里的女眷也不能闲着,得帮着父亲筹募米粮,要防备着灾民无饭可吃,无衣可穿,所以要跟当地乡绅富户开口,请他们同舟共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宋云昭这还真不是说瞎话,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封奕听着却若有所思,因为朝臣没有人跟他说过,安置灾民会让当地的乡绅富户出力,他一直以为全靠朝廷赈灾。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有当地的人帮忙,那么朝廷拨出去的银子最终去向如何?
这么一想,那些救灾的官员岂不是两头吃?
封奕的神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看着云昭问道:“那当地的乡绅富户会愿意往外掏银子?这银子掏出去可就白拿了。”
宋云昭有些惊讶的说道:“皇上,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呢?那也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对那块土地是很有感情的,况且还能扬名,对他们自家也是好事一件。”说到这里一顿,“我记得听我爹说过,好像是有些地方也会请旨给出力的人家免些税赋,不过有些地方官不会将此事真的给当地乡绅,而是自己昧起来,这种事情官员不说乡绅也不会知情,更具体臣妾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封奕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这次朝廷官员还未出京赈灾,就已经上书请求他给当地参与赈灾的乡绅免税,往年遇到这种事情他自然是允许的,但是这次从宋云昭口中竟然知道这样的真相,让他如何不震惊?
“爱妃此言可当真?”
宋云昭心想这可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于是点点头,“臣妾可不敢欺瞒皇上。”
“你说你父亲曾参与救灾?”
宋云昭想想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就道:“听父亲提起过,不过有关府衙的事情,父亲回府后也很少说的。那回是因为灾情厉害,大伯母与我母亲为了灾民四处奔走,这才传进后院的。”
宋云昭不想提蔡氏,但是当初蔡氏确实也出了力,一查就能查清楚,她不能隐瞒不提。
封奕若有所思,然后起身说道:“爱妃早些休息,朕回太极宫有事处置。”
宋云昭:?
不过她还是立刻起身,“臣妾恭送皇上。”
瞧着皇帝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宋云昭仔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确实没有什么漏洞,这才微微安了心。
但是,显然她放心的太早了。
到潇湘书院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