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屋檐,缺月如钩。
北风呜咽转了西风凛冽。
围炉的茶水煮沸了三次,已经换成了温热的黄酒。
大比前夜,孟义山与严骥把酒于黑虎堂前。
堂前堂后,灯笼高挂。
屋内点起了六盏牛油灯,民间又称气死风灯。
罩了半透明的灯罩,却是用羊角熬化了之后,由巧匠之手加以定型,半透光半朦胧,端的精美巧思。
这都是前任田巡检的家当。
桌案上摆了炸得酥脆的一碟黄豆,再配一碟卤豆腐干子,就算是此时数九寒冬,下酒的好东西了。
孟义山刻意不提任何一句和比试有关的话,装也要装得气定神闲。
“先生你看我老孟是不是读书的种子?”
严骥一口酒差点呛了,孟大人太诙谐了。
谁家读书种子坐虎皮金交椅,上马抡刀就能砍人啊!
“有句话叫书到今生读已迟,就像等闲人也没有大人开五力硬弓,箭射金钱眼的神勇。”
孟义山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普通人读书也就是个读书,能叫读书种子的,严先生心里真是觉得先天就注定了。
所以严骥觉得老孟脑瓜子又不差,还是能念念书的,什么种子就算了。
严骥还是正经给老孟推荐了论语,北宋丞相赵普出身不行,都说他是半部论语治理天下。
虽然是夸大,让孟校尉读一读也无妨。
严骥还主动要了笔墨,给老孟写了偃武修文四个字。
酒过三旬,惬意微醺。
老孟站在堂前,送走了有些不胜酒力的严军师
先生似醉非醉,拥着狐裘的背影微晃着走出一条直线,在月下嚷道: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老孟摇头,这酒量不成啊,一盘炸黄豆你喝成这样……
跑去军营给鹞兵送犒赏的钱伦回来了。
孟义山早早吩咐钱伦,去给鹞兵们送了八口肥猪,十只宰杀好的羊羔,百只鸡鸭,又给近千人每人发了半贯赏钱。
钱账房一身灰鼠皮袄,还罩了同色的坎肩,风尘仆仆的进来。
可惜人太瘦了,一身行头像老鼠成精似的,没有一点豪富的样子。
今天的钱伦是最开心的。
从洛阳大营借的三千精兵终于不用这边再负担了。
老钱这些天真是很想跪下来跟老孟哭诉,大人咱们没钱了!
“在下将犒赏送至大营,烹羊杀鸡,煮了栗米饭。”
钱账房微捻胡须,沉吟道:“据我观之,士气可用!”
钱伦也没想到居然有军汉吃着肉吃哭了。
这些马文明的精兵平时也是吃不饱饭的,吃好喝好还有钱花的只有家丁。
不然也不至于被老孟之前大煮一通羊肉就收买了。
总之按钱大管家的冷眼观察,这些士卒大有生我者父母,饱我者孟将军的意思。
老孟在虎皮交椅上一坐,示意钱伦自己温酒,想喝就倒,不需客气。
“老子反正仁至义尽了,至于可不可用,明天上阵看他们自己了。”
这些鹞兵如果不够拼命,是要被伊王扔进陷阵营做先登死士填沟渠的。
钱伦还有未尽之言,就是他这伙人带着肉食进洛阳大营,差点让几万大军哗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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