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让南岛注意到的,自然也不止是这个青天道的师叔。
先前鹦鹉洲剑鸣之时,少年便注意到了那样一个方向。
秦初来的那一眼,更加确定了少年心中的那些想法。
毕竟......
南岛默默地低下头去。
青天道的百年风雨,便是与十二楼有关。
秦初来没有再说什么,看着二人点了点头,而后向着巷子另一头而去——那是离开天工司的方向。
余朝云或许至此才注意到了秦初来眉宇之间的一些愁绪——因为那一道被钟扫雪扫过的剑痕遮掩着,有时候道人的一些情绪总是容易被忽略了过去。
只是这个青天道少女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问秦初来来这里做什么。
毕竟她只是一个出关境的道修,入观太晚,现而今便是师承都还没有确定,有些东西,自然问了也没有意义。
“师叔祖慢走。”
余朝云看着道人的身影行了一礼。
南岛在最初的那几句交谈之后,便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个青天道的道人。
对于少年而言,那样一个道人哪怕再如何狼狈地被人扫过雪,终究也是一个境界颇高的前辈,至少是当下不可及的人物。
但这些自然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少年在道人眼眸之中,隐隐看见了一些藏得很深的惊诧与惶恐。
这不由得让少年沉思着,在道人,或者青天道的故事里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一个这种境界的道人有着这般神色。
余朝云目送着自家师叔祖离去,而后回头看着那里的少年,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叔在看什么?”
南岛惊醒过来,巷子里已经不见道人的身影了,少年默默地看了一眼远方,而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余朝云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再小的师叔,也是师叔。
“师叔会在天工司留多久?”
余朝云一面走着,一面问道。
南岛沉默了少许,缓缓说道:“不知道,怎么了?”
余朝云很是诚恳地说道:“师叔当是我辈楷模,朝云身为修行之人,自然想要多学一些东西。”
“.......”
南岛默然无语。
学我做什么?
学我写错字?学我不睡觉?
少年惆怅的撑伞穿过了巷子。
余朝云却是走得慢一些,背着那柄东海年轻人的木剑,在那里颇有些忧虑地默默张望着。
这个青天道少女长久地回想着那日尤春山在走入天工司之前,怔怔地回头看着那些沉降下去的世界的模样。
来路崩塌,前途未卜。
大概确实很让人生怜。
或许能有个师叔,确实会好一些。
......
秦初来确实心绪不宁。
不止没有注意到南岛与余朝云,甚至也没有注意到便在前方的宋应新。
对于一个道海叠浪之修而言,这大概确实是不应该的事。
直到宋应新叫了他好几声,秦初来才回过神来,看着前方的那个站在一些渐渐寥落下去的灯火里的天工司司主,竖掌行了一礼。
“见过司主大人。”
宋应新回了一礼,而后很是古怪地看着秦初来问道:“真人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秦初来沉默了少许,说道:“确实如此。”
宋应新神色凝重起来,看着这个青天道道人,沉声问道:“真人在观星衙看到了什么?”
秦初来沉默地站在那里,犹豫了少许,行了一礼,说道:“恕不能相告。”
宋应新倒也没有纠结下去,只是点了点头,给行色匆匆的秦初来让出路来。
“既是如此,那么真人慢走。”
秦初来诚挚地说道:“多谢。”
这个来自青天道的道人毫不犹豫地与宋应新擦肩而过,而后消失在了那些渐渐升起的悬道之上。
人间有道风吹过——向来如同世人一般安静地走在人间的道人,在离开了天工司,走在了那片槐都穹壁之下的长街上时,却是直接化作道风消失在了槐都。
宋应新长久的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神色凝重的看着道人离去的方向。
倘若说人间剑宗是南方修行界安定的主心骨。
那么青天道便是北方道门安定的主心骨。
纵使近年来山河观与缺一门声名鹊起,只是终究世人还是更愿意看着那样一处曾经的道门魁首。
这个天工司司主自然很清楚,倘若青天道再次乱了,对于当今人间局势的影响。
沉默了很久之后,宋应新唤来了一名吏人,轻声说道:“去观星衙整理一下秦真人看过的那些东西,然后将与之相关的人间一些变化的记录,整理汇总一下,送到开物衙来。”
那名吏人似乎有些震惊,看着宋应新有些迟疑地问道:“不知司主大人所说的相关,包括哪些?”
宋应新沉默少许,轻声说道:“一切,所有,哪怕是鹿鸣之中,哪户人家,在那一日做了一道什么菜,但凡有的,都要送过来。”
吏人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