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书生扶住了一旁的悬街护栏,站在高处俯瞰着这样一座雄伟壮丽的都城,沉默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就像有人,在刻意的想要削弱着南方的力量一样。”
“当初在南衣城被困守的时候,我也曾经憎恶过槐都。”
顾小二渐渐睁大了眼睛。
直到祝从文完整的将后来的话说完,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却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
“初来槐都的时候,我也想去兵部问一问有些故事背后的东西。”
可惜书生只是书生,没有被神女青睐在白衣上踩个脚印的实力。
也没有某些背在身后用来讲道理的剑。
“所以你的意思是......”
顾小二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祝从文轻声说道:“方才我看见那个少年了,他走的方向,是槐都兵部尚书李成河的府邸所在。”
天下兵家大事,当然不是兵部一言便可以决定的。
只是某个虽然在悬薜院待过,但是只是终日扫着小道,喝酒修行练剑的少年自然不知道。
顾小二怔怔的待在那里。
这个在槐都一家虽然有些好吃,但是极为寻常的面馆里做着小二的男人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无意间窥见一些这样的故事。
于是他也明白了过来祝从文为何突然之间,便好像受了惊吓一般。
只是祝从文的反应,好像过于激烈了。
顾小二看向这个书生,还没有问出来的时候,祝从文便已经深深的叹息着说道:“我是真的见到了门下侍中水大人。”
顾小二如梦初醒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书生。
只是此时的这种神态,显然不是因为这个书生见过那个妖帝神河之下的朝堂第一人的惊讶了。
正如如梦初醒这四个字一样。
顾小二明白了书生的初境。
他依旧在面馆里干着杂活做着小二,只是半只脚已经卷入了漩涡之中。
他依旧在悬街上,踩着暮色,只是半个身子已经开始向着下方坠落而去。
面馆的小二自然也能够听见很多消息。
譬如天狱最近似乎与巳午妖府不是很对付,也譬如青天道的人似乎也在其中。
那样一个名字古怪的门下侍中,自然一举一动都在许多人眼里。
而书生亦是因此,才能将那些看似毫无关联事情,尽数联系了起来。
顾小二身强体壮,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值体力巅峰,如果祝从文真的失足从这里摔了下去,他也能够将他拉上来。
只是现而今的这样一种坠落,顾小二却是束手无策。
“我们还能够追上那个少年剑修吗?”
顾小二亦是产生了与方才祝从文一般的心思。
只是现而今的祝从文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追上了,能够拦得住吗?”
那是一个剑修,不是一个剑客。
顾小二身强力壮,或许可以拦下剑客,但是剑修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二人沉默的站在那条悬街上。
槐都正在缓慢的挪移着变换着。
一如星斗流转。
往日惯常的事物,今日对于二人而言,却是带了一种令人想要呕吐的眩晕感。
于是呼吸都不约而同的沉闷了起来。
顾小二沉默的站了许久,而后搀扶着一瘸一拐祝从文向着面馆而去。
“我先给你找些药来擦一擦吧。”
书生的狗吃屎确实标准,就像是自己把自己丢在了这处街头一样。
所以带来的伤势对于世人而言亦是颇有些严重的。
顾小二能够做的,大概也确实只有帮祝从文找些药来擦。
......
少年在暮色里停了下来,在他前方有着一个负剑而立的人。
虽然天狱也有剑修,只是显然现而今的槐都,最为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些来自人间剑宗的剑修。
九境剑修,姜叶。
这个曾经在南衣城的暮色河畔给了少年一剑的剑修便站在那里,看着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槐都街头的少年。
“你来做什么?”
南岛长久的看着这个曾经的剑宗师兄,却也是有些不明白这样一个剑修突然从不远处的斜月台上走下来说着这样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少年想了想,很是平静的反问着姜叶。
“那师兄在这里做什么?”
姜叶皱了皱眉头。
少年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这个背着青菜剑烧得一手好菜的剑宗弟子看了少年很久,而后缓缓说道:“这是槐都,不是南衣城,你不要做些愚蠢的事。”
南岛依旧很是认真的反问着。
“师兄们所做的事,难道就不愚蠢?”
姜叶沉默了少许。
那个少年却是又好像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那种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冷声笑着。
“还是说,师兄觉得只有你们人间剑宗应该有着愤慨的自由?”
少年面对着那样一个自己依旧毫无还手之力的剑修,很是平静的向着前方而去。
在与那个剑修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话。
“师兄,我们之间,关于鼠鼠的故事,或许已经了结了。”
“但关于岭南。”
少年在姜叶身后停了下来。
“这件事永远没完。”
暮色里少年的伞下似乎飘着细雪。
岭南剑宗的覆灭。
人间剑宗自然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