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微微一笑。
“陛下回来又怎样呢?”
他看着身旁的尚书大人。
“天要下雨,这也不是陛下能够决定的事。难道陛下也要像黄粱人一样,虔诚地在某些地方跪伏下来——雨啊雨啊,你不要下了?”
李成河缓缓说道:“下雨的时候,人间的雨伞都会随之涨价,总有些人就会买不起雨伞,于是受些凄寒苦冷。这是因为没有人去约束那些商人。”
这自然是极为有道理的事。
所以柳青河也没有反驳,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春日的天空。
天空谈不上晴朗,但也不是阴沉的。
“但还没有下雨啊,李大人。”
李成河微微咳嗽了两声,说道:“雨总要下的。”
对于世人而言,春风扑面是一件极为舒适的事情。
然而对于这样一个老人而言,春风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寒意。
所以才有春意料峭一词。
柳青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槐都那些平整而光亮的街道上,人人妖妖正在走来走去,高楼层叠着向上,那些瓦檐像是一些落了黑雪的雪松一般。
于是人间便有了悬桥,有了空中廊道,有了高天望月之台。
二人所处的地方是很低的。
虽然在槐都说高低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那些遍布槐都建筑的机括轮转之中,所有东西都会变得更高,在高处观星望月,承接雨露;也会变得很低,像是翻转了一片人间一样,藏在那些黑暗的,时刻需要悬着灯笼的地下之都。
“我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回来。”
柳青河说了这样一句话。
于是李成河很是长久地默然着。
“但陛下总会回来的。”
柳青河微微笑着看着这处瑰丽的都城,眸中隐隐有着光亮。
世人其实有些地方还是猜对了的。
柳青河与柳三月之间,确实有着某种关联——他们永远虔诚地相信这个人间的帝王。
李成河轻声说道:“只怕那个时候,人间的雨势已经很大了。”
“大人。”
柳青河转头看着李成河,轻声说道:“天要下雨,所以人间才有帝王。”
如果不下雨,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自生至死都是一般的轨迹。
那么又是什么让他们需要在人间拥有一个陛下呢?
二人静静地看着彼此。
有小白伞在街头安安静静地走了过去。
“是的。”
李成河轻声说道。
柳青河转回了头去,看着那个在一众妖族之中走得安安静静的伞下姑娘。
“陛下不会让他的人间,变成他所不喜欢的模样。”
神河的人间,自然是很好的。
世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长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走得专心致志。
总有一些人在那里若即若离地游荡着。
毕竟天狱门前,站了一个柳白猿和李成河。
这样的画面,自然是惹人注目的。
槐都不是假都。
这座位于槐安北方的古老也焕发着生机的磅礴之城,那些站在高处的人,自然都是惹人注目的。
但李成河与柳青河二人说得很是轻松写意。
哪怕整个槐都的妖族都看了过来,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那些都是可以说的,与妖族无关的事。
人间春风里,确实渐渐地带了一些雨丝,柳青河让天狱的人拿了一把伞出来,一路护送着这位春风里抱着暖炉的大人离去,而后这才将目光落向了那些长街上的人们,温笑着说道:“听完了吗?”
没有人回答。
只是渐渐地这条长街上的行人们少了许多。
柳青河脸上的笑意渐渐少了一些,眉眼之中同样有了一些凝重。
他自然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只是许多东西,显然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松。
一切其实就像李成河所说的那样。
有陛下的人间,与没有陛下的人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间。
只是李成河忘记了一些东西。
在一开始的时候,柳青河便已经提醒过这个老人。
只可惜李成河大约也是年纪真的很大了,毕竟只是一个世人,有时候思绪难免混乱。
站在这样的长街之上,哪怕不是巳午之时,有些东西,也是不能说的。
譬如陛下的去向之事。
人间大概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
以百年计的人间,拥有着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陛下。
而后他们的陛下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倘若这只是一个人间的帝王,大概这么长的时间里,早就开始另立新帝了。
但是神河的人间,却没有人敢这么做。
于是槐都这座机括之城,整个人间的枢纽之地,便沿袭着一切既往的惯性运转着。
这有时候是种好事。
有时候自然是坏事。
......
陈鹤也迷了路。
在巳午妖族之治与未申人间之治的交接之时。
在那种浩大的机括轮转之声中。
陈鹤顷刻之后,便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处了。他先前还在人间带着那些檐翘疏影的街头奔驰着,四处找寻着许春花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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