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桧熬了小半夜的奏折摆上了皇帝的案头,而一封来自西京洛阳的信也送到了相府。
大腹便便的蔡京摸了摸形似怀胎七月的肚子,半眯起眼睛扫完信上的内容,嘴角一扬,冷哼一声,将信丢进了摆放在书房中间的火盆里,火苗迅速窜起,又很快地熄灭,只剩一缕青烟飘浮在上空,很快地散去。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除之。”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传来:“相爷。”
“进来。”蔡京坐在书房的软榻上,脱下鞋子,随手拿起一旁的书籍,翻了翻,懒洋洋地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年男子走了进来,躬身说道:“西京宗学秦教授去学士府拜访大郎君。”
“嗯?”蔡京哼了一声。
“还说一会要来探望九郎君,大郎君让我过来跟相爷说一声。”
“探望九郎?”蔡京瞥了男子一眼,又翻了一页书。
“是。”
“他一个人来的?”
“还跟了一个面白唇红的小后生,据那日跟着九郎君的小厮说,正是与秦娘子一处的小后生。”
“知道了。”
中年男子见蔡京没有再说什么,施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再度掩上,阳光被关在了门外,蔡京放下书,斜斜地歪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睛,视线不知道落在了何处,突然,他轻笑一声:“呵呵……秦会之。”
此时,秦桧和岳飞两人坐在相府上的大厅里,接受来自不同的两个人含意不同的注视,曾在琼林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宣和殿大学士蔡攸的目光柔和,仿若是在看一名晚辈,而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目光里却含着几分兴趣,是的,兴趣,被看的秦桧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住在心里念叨:我是直的,我是直的,直的直的直的……
“会之不顾路途遥远,回京护妻,此举必能传为一段佳话。”蔡攸慢悠悠地说道。
秦桧笑了笑:“学士大人过誉了,秦桧不敢当,我只是做了身为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会之兄就不怕擅离职守,遭官家责备么?”年轻人挑了挑眉头,说道。
“秦桧作为宗学教授,必定会尽教授的责任悉心教导皇子帝姬。桧认为为人师者不仅要传授知识,还有为人处世之道,若教导出来的学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掳掠吃喝嫖赌祸害四方恶贯满盈,那还不如不教。三字经里不是说教不严、师之惰吗?”四个字的成语嘎嘣嘎嘣地从秦桧的嘴里蹦了出来,听的年轻人一愣一愣的。
“五郎休得多语。”蔡攸瞟了年轻人一眼
排名第五的年轻人闭上了嘴巴,端起手边的茶杯,用茶盖拨了拨漂浮在碧绿色茶汤上的茶叶,眼观鼻鼻观心地喝起茶来。
蔡攸看着秦桧,淡淡地笑道:“会之方才所言可是忘了养不教、父之过。”
“秦桧还没当父亲,这话不敢说。”秦桧低下头。
“会之,你旁边这小兄弟是……”
秦桧抬起头,笑道:“他是岳飞,我的朋友,若非有他,秦桧与家人或许不能平安地抵达汴京,我家娘子也未必能保周全。”
“原来是岳小英雄。”蔡攸笑了笑,“会之可否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此地无银三百两。”
“相爷,秦桧还听过另一句话。”
“哦?”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蔡攸抿起双唇,秦桧扬起下巴,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
被自家大哥瞥了一眼端着茶杯的蔡老五和被人称为小英雄后小身板挺得笔直的岳小五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同样的评价:两疯子。
疯子一号蔡攸敛起唇边的笑,淡淡地说道:“听闻会之长居于江南,不知是否习惯这边的生活?”
“到哪里都是活,随遇而安。”疯子二号秦桧揉了揉鼻子,回答道。
“心安之处便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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