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占杰走过来,林其乐端起杯里的啤酒,和他碰杯。黄占杰笑了笑,眼眶微红,他一直是个比较敏感的男孩。“等我将来发表了什么成功的大作,寄给你们看!”他说。
“好!!”林其乐笑着答应,举起苦苦的啤酒来喝。
她早就了解了,人聚人散,是人世间的自然循环。吃完了饭,班里人又一起去。有女生要拉着余樵一起唱今天我要嫁给你,半个班都在起哄。林其乐低下头,她看到手机里,学弟齐乐发来一条短信。
“对了融融学姐,我突然想起来,你看过蒋学长的书包吗?”
林其乐没回复。她走出的包厢,给蒋峤西打了个电话,依然没有接通。
“樱桃,你别忘了我。”那天蒋峤西说。
他好像在哀求她一样。
高考分数下来了,林樱桃中午去余樵家吃饭。余樵考的就是他平时模卷的水准,大概在飞行员学生里能排到前五。林樱桃倒是超常发挥,比余樵多出了几十分。
大人们在酒桌上庆祝。
林樱桃坐在余樵床边听她的p3,余樵坐在书桌边和她说话,林樱桃抬头看他,没听清,她把耳机摘下来了。
余樵看她:“你考得不错啊。”
林樱桃嘿嘿笑了。
“我觉得吧,要是没有蒋峤西,”林樱桃突然说,“我肯定不会初中那么拼命就开始学习了。”
余樵说:“你这话题拐得有点突然啊。”
林樱桃又笑。
“嗯我怕我把他忘了。”她喃喃道。
“他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咱们年级还有两个去加州伯克利的,”余樵想起,“8班一个,15班一个。”
林樱桃看他。
p3搁在她膝头,这时滑下去了,掉到余樵床尾垫子的缝隙里。
余樵看林樱桃那俩大眼亮亮地看他,他笑了:“他怎么都得去上学啊。”
林樱桃从余樵家出来,她习惯性向后望了一眼,却看到23号楼门口,有几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那里。
“是啊,你蒋叔叔离婚了。”爸爸在家里给林樱桃久未照顾的那盆万年青上肥。
林樱桃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蒋峤西妈妈前几天就搬走了,”爸爸回头说,“你蒋叔叔调到海外工地去了,以后也不住在总部了。”
林樱桃站在23号楼楼下,她仰起头,望那扇窗子。
很久以前,林樱桃还曾期待,她有一天可以到这里来找蒋峤西玩。
总部小区上空,有时会有飞机飞过留下的影子。2008年8月8日,林樱桃站在电视机前,看奥运开幕式。
奥运会就这么来了。
小的时候,林樱桃还曾经觉得,这好像是下辈子才会发生的事。
林电工没有看开幕式,他坐在阳台上,看报纸上关于美国次贷风暴引发香港经济持续动荡的新闻。许多公司破产,富人们身负巨债,被辞退的职员无力负担香港高昂的生存压力,在股市里亏损了全部身家的港人更是心灰意冷,选择在楼顶一跳了之。
林樱桃走过来了,电视里还有开幕式激昂的音乐。林电工把报纸拿到一边,让林樱桃坐到自己腿上来。
樱桃长大了,林电工抱她都难免吃力。
“大姑和姑父不喜欢我选的专业。”林樱桃一开始不说话,这会儿依靠着爸爸才说。
林电工笑了。
“爷爷和爸爸,年轻时候工作,都是国家给分配的,”林电工说,他搂着她的背,“因为每个人都要努力,一起去建设国家。”
“现在国家建设起来了。爸爸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做的,樱桃,只要是你自己想学的,你以后就要去大学里好好学。”
“可能以后我赚不了太多钱。”林樱桃低下头。
林电工哭笑不得的。
“你能赚多少钱啊,你还想赚多少钱?”林电工伸手捏她的脸颊肉,“爸爸妈妈都有国企的退休金,你养活自己就够了。”
“爸爸,”林樱桃在林电工肩上靠了一会儿,她说,“你想学什么呢?”
“什么啊?”
“如果你以前能上大学,你想学什么呢?”
林电工想了想,低头一笑。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林电工说,“上大学这种好事,哪能是谁都有的。”
“我会好好上学的。”林樱桃低声道。
过了一会儿。
“爸爸,”她说,“我好像再也不会见到蒋峤西了。”
林电工低头看她。
林樱桃哽咽起来:“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林电工听到樱桃吸着鼻子。
“樱桃,你才十八岁,”林电工在夜里捏着女儿的手,对她说,“不要说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