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才能”二字,这个慕强的赌徒从来都只讲真话。
所以,安森鹿能笃定尤瑞多少是真有一些绘画天赋在的,只不过以前受限于“情绪缺失”还有他人的劝戒,这种天赋才没能得以发挥。
要不然,说不定她的序列就是——“雪国画师”,而不是“雪国行者”了。
安森鹿的心情一分轻快,一分愉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心,也许是因为那个冰岛女孩为了他一句话,就重新地捡起了绘画。
“不得不说,比起我刚开始见到的你,你真的变了很多,鹿君。”漆原律忽然说。
“你倒是一点没变,乌鸦。”
“我认为自己的人格在多年前就已经定型了。”
漆原律抬起头,望向冬日的天空,语气平静地说:
“那个懦弱的自己,已经随着那个画家一起死在了2018年的贫民窟里,那时我对镜画鸦,期盼他在天国的灵魂能够安息。”
安森鹿也知道,乌鸦心中还在意那个画家——那个在他口中“贫穷但极具天赋”的画家,死在了日本贫民窟的破屋子里。
“而你呢,鹿君,一开始我担心你会走极端,又担心你会落于平庸,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使是现在,你也依旧拥有让我为之臣服的特质。”
“呵……呵呵,你的中二病还是完全没变,玩尬起来一套又一套的。”
“当然了,不只是你,尤瑞小姐也改变了很多,你找回了人性,她找回了情绪,但我不好对她做出评价。”漆原律顿了顿,澹澹地说:
“她真正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亲近的人也只有你,同样的,能真正伤害到她的人只有你,可以说她几乎完全依附于你,反而失去了一些原本的特质。”
“没关系,我倒是希望她依赖我,当然,我也会付起相应的责任。”安森鹿说。
“不会觉得很沉重么?”
“比起沉重,不如说很有安全感。”
“尽管如此,你又不能陷得太深,无论是‘沉重’和‘安全感’都会即刻而逝。”漆原律指尖飞出乌鸦,他挑逗着乌鸦,漫不经心地说:
“人性如此,最痛苦的并不是未曾拥有过,而是拥有过再失去,而易碎的事物总是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像雪又似玻璃。”
“别神神叨叨的。”
“我说得非常明了,但装睡的人可叫不醒。”
“无所谓,三个月后那场战役过去,她就会好好地站在我身边……嗯,说不定那时候她水平都超过我了,利用超记症背字典可真逆天。”
“心怀美好的愿景没错,但陷得太深,看不清现状就有错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说这么多,其实就只是想说……鹿君,无论如何,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身为人类最强战力的你,如果在最关键的时刻失控,那么母庸置疑,这个世界会走向破灭的结局,而你会踏上与校长相同的道路,站立在人类的墓碑前方追悔莫及。”
序列玩家的心理失控概率要远高于常人,到此为止已经有许多序列玩家暴走,类似于“纽约巨猿”的事件不断发生在世界各地。
在见过安森路的表现之后,安森鹿心中非常清楚——如果他也失控了,在这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无辜的人会被迁怒,宛若杂草一样地死去。
死得毫无价值,一座座城市沦为发泄怒火的棋盘,为的仅仅只是彰显序列强者的暴权,以及棋盘上那个暴君的强横。
如果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他终究会万劫不复,踏上宛若宿命一般的老路,形单影只地挪步走向那条灭世的雪龙。
“这是最后一关……用你们华夏的话来说,种因得果,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漆原律挪开眼眸,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未曾敞开心扉,就不会受到伤害。当然,也就得不到牵绊的情感,这一切都是相对的。”
“乌鸦,我没你想得那么软弱,你别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了……”
安森鹿往冻僵的掌心呼出一口热气,双眸平静得好似一潭褐色的湖水。
他语气澹然地说:“我会担起责任,而像校长那样不顾一切地泄愤,迁怒于他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鹿君,有这份自信就是好事,那么……”漆原律命令从指尖飞掠而起,鸦影遁入白茫茫的风雪,“闲话就聊到这里。”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身形已然溃散为重重的鸦羽散去。
“冷到爆了好么……”安森鹿关上窗户,哆嗦着说,“走了也不知道随手关窗,果然,日本赌狗的素质就是有待提升啊。”
说完,他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这是他在“圣诞传说岛屿”那个北方小镇买下的东西,他当时买了两份礼物,一份送给了安薇尔,就当安慰她了。
至于另一份,当然是留给那个冰岛女孩的。
安森鹿低垂眼睑,鼻尖被冻得发红,他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礼物盒,嘴角轻轻上扬。
“嗯……不管如何,先过个好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