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别过头去:“你跪安吧。”
归和正退出去,皇帝方一拍炕几:“好你个小丫头,果然是花样迭出!我倒瞧瞧你究竟能祭出多少点子来!”
他带着一脸笑扬声叫李玉:“去送送归和正。”
李玉心里画了个魂儿,脚下却不敢停,在养心门外值房处追上了归和正。
归和正此时额角的冷汗还没消,正自忧心方才的奏对可说对了,而那名秀女又是否会因为他的话惹下大祸。这见李玉追上来,可算是找见了救星。
李玉听了也略寻思,随即便笑了笑:“御医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吧。咱家虽然也不敢妄测圣意,不过呢,咱家托大一句:咱家终究是御前的人,皇上不会著咱家什么人都送一送的。”
归和正如醍醐灌顶,赶紧向李玉躬身施礼。
李玉忙扶住:“御医万勿多礼。只是……咱家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爷请讲。”
李玉又在心里画了个魂儿,然后才缓缓道:“……选秀之事,乃是主子娘娘亲为主持。有秀女摔傻了,人人皆知。不瞒御医,昨晚上主子娘娘还叫赏了那名秀女。想来皇上叫御医你亲自去瞧这名秀女,也是重视之意。”
归和正心下便是咯噔一声,便要跪下:“还望李爷指点!”
李玉一笑:“摔傻了不要紧,经御医回春妙手治好了,到时候就都是御医的功劳,岂不更好?可如果原本就没摔傻,那可就是欺君大罪,连带那些嚼舌头的说皇后娘娘竟也看走了眼……”
归和正腿一软,连忙扶住宫墙,才勉强站住。
李玉微微一笑:“御医也不必忐忑,皇上的意思还是明摆着的。所以御医放心回值房去便可。”
李玉说完便回去了。归和正脚步虚软地回了御药房,按着规矩会同御药房太监一同填写底档。在写到秀女情形时,归和正微微思忖,还是小心写下:“秀女脉象虚浮,略有胡言,经诊治,已有好转之相。”
御医既落笔,此事便已定论:秀女的确是摔傻了。谁说没傻都不作准了。
可是此时的婉兮却还不知道这些事,她还忐忑地独自回想此前面对御医时,可有不当之处。
语琴倒是瞧着摇头苦笑:“你真狠心,手臂上原来就有那么大个疤,旋即又把手腕烫成那个模样。女孩儿家谁不爱惜自己皮肉,唯恐受伤的,你倒好,竟像那皮肉不是你自己的。”
两人同住一屋,语琴已然见过婉兮手臂上的疤。
婉兮听语琴提起,便不由得伸手去抚那道疤……
曾经那男子温软又坚定的唇游于其上的触觉,仿佛仍在肌上。
她心尖微微一荡,急忙收摄心神。
“值得。”
“秀女陆氏语琴,魏氏婉兮……”外头传来点名声,两人忙肃起,迎出门去。
只见一众留宫复看的秀女已经站成一排。凤格也在其中,瞧见两人出来,便眼波横了横。
婉兮冲凤格故意咧开嘴,呵呵地傻笑了两声。
凤格登时圆睁双眼:“你笑什么?”
婉兮蹲了个安:“给二婶子请安。”
“你!”凤格登时一张脸气得成了茄子,抬手就要打过来。
立在队列前方一名上了旗头、约有二十多岁的宫女寒声叱责:“还有没有规矩?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凤格委屈地咬住嘴唇:“姑姑,她嘲讽我!”
那宫女也瞧见了婉兮,便叹了口气:“你也真行,跟个摔傻了的置气!”
嘴上虽如此说,可还是亲自走上前来,帮婉兮将歪了的衣领扶正:“魏姑娘,你安安静静站着,听话。”
难得这位姑姑如此相待,婉兮便也不再闹了,规规矩矩站好,乖巧地冲那宫女笑。
宫女这才回去,与内务府官员和敬事房太监一同低语了几句,然后捧过一张单子来。
“此前对你们绣锦执帚之艺考核,已然出了分晓。”
这测试将关系到一众秀女们将来的前程。考得好的,有可能分到主位跟前出上差;而考得次一等的则只能出主位身边的尚衣尚饰等到不了主子跟前儿的下差。
秀女们的心都被高高提起,各自惴惴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