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告辞出来,立在储秀门外,心里也是难过不已。
替陆姐姐,替自己,也替皇上。
这样多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却不能诉苦给任何人听,反倒要强颜欢笑,不叫任何人都看出来。
只因为这是天家,纵然宫墙高峻,也总归是天下煌煌万民都在瞧着。
她缓缓走向翊坤宫去。
翊坤宫与长春宫本也挨着,几步就到了。
是如环迎出来。
当日成玦和如环都叫皇帝好一顿磕打,这便见了婉兮都是万般的客气。如环身为头等女子,更是直接照婉兮一个双蹲礼行下去,倒仿佛将婉兮给当成主子一般请安了。
婉兮急忙上前扶住,“姑姑,使不得。”
如环客客气气地笑:“姑娘不必客气。上回若没有姑娘,奴才们的命都没了。姑娘对奴才有再造之恩,理应受奴才这个礼。”
说着话进了翊坤宫,舒嫔在作为寝殿的后殿见婉兮。
一时请安完毕,舒嫔端坐在炕上,端庄地瞧着婉兮:“上回你生辰,我送你的那幅唐卡,你可喜欢?”
婉兮忙笑:“自然喜欢。奴才都给挂在自己屋里,外头罩了神龛给供起来了。”
舒嫔点点头:“别看只是幅画儿,那可都是真金白银画出来的。那些描金,都是黄金化成了水儿;绿的则是绿松石捣碎了,红的是红珊瑚,蓝的是青金石!”
婉兮忙点头:“奴才省得舒主子用心深厚,奴才深铭于心。”
舒嫔这才点点头:“那你今儿来干嘛来了?我估摸着,你许是来送三个月前答应的那海棠果。不然本宫也没叫你,你又没奉了皇后主子的旨意,倒瞧不出你是做什么来了。”
舒嫔年纪比婉兮还小着一岁,可是她一向不想叫人小瞧了,所以时时处处、言语声声都愿意高高端起嫔妃的架子。
这副小模样儿,也许放在年纪大的嫔妃们看起来觉得硌眼,不过婉兮年纪相近,却完全能明白舒嫔的心思。
她没故意拔高,她只是怕被人小看罢了。
毕竟她出身于那样一个家族,毕竟她进宫就是嫔位,毕竟……原本是姐妹一同进宫,却刚一进宫就失却了陪伴。
婉兮便笑:“舒主子说的是,只是奴才许诺的那海棠果却还没弄好。奴才怕舒主子惦记着,这便来请舒主子安心的。”
舒嫔端正的脸儿上还漾着稚气:“谁说本宫惦着你的海棠果了?本宫是嫔位,好歹也有自己的份例,若想吃海棠果了,自然叫内务府办去。不差你那一口!”
婉兮心下安定,反倒只觉舒嫔这话说得有趣儿。
婉兮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儿,托在掌上,逗舒嫔:“舒主子瞧,这是什么?”
舒嫔一瞪眼望过来,依旧端端正正的坐着,身子半点都不摇晃:“还能是什么,一准儿就是你那海棠果罢了。即便你那个没腌好,宫里又一向都不缺那个,皇后主子宫里就有茶房,你到那里淘弄来了就是!”
成玦伺候在一边儿,不由得一个劲儿朝婉兮笑。
她们是吃过皇帝苦头的,很是怕主子将话说得这么僵。
婉兮便朝成玦眨眨眼,朝着成玦打开了那布包:“不知道成玦姑姑可认得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