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心下忽悠一喜,忙深深垂下头去,不想被皇帝瞧见:“回皇上,九儿好。此番微臣彻查京畿旗地买卖之事,多亏九儿。她曾女扮男装陪微臣明察暗访,虽酒肆茶楼亦不错过,帮微臣收集梳理诸多风传,方有微臣后来逐一查实。”
一想到九儿彼时飒爽风姿,傅恒一颗心已是甘甜。
他一心想着在旗地这件差事上,多向皇上替九儿美言,为顺利指婚做好铺垫。
他倾心讲述,不辞细节,却愕然见皇帝面上神色却渐渐委顿下去。傅恒心下一凛,忙住了口。
皇帝从御书案后起身,约略松了松肩膀,抬步朝西暖阁走过去:“小九,随我来。”
傅恒忙道“臣遵旨”,便随皇帝到了西次间的“勤政亲贤”。此处为皇帝与大臣密议之地,傅恒心下明白这是皇帝要与他说些体己的话。
傅恒再度下跪,却已不同于在明间宝座之下郑重称臣,这次已是换了更亲近的“奴才”。
皇帝不由赞许一笑。
他自己在明间宝座时说公事,谨守君臣之分,叫傅恒跪奏;可是进了暖阁便闲散了许多,再不称“朕”,只说“我”。
“好个小九,倒叫我刮目相看。”他说着扬扬下颌:“起来吧。”
李玉给皇帝送茶进来,皇帝自在喝茶,也吩咐李玉:“给你家九爷搬张椅子过来。”
皇帝喝完了茶,这才又缓缓挑眸:“那丫头,伤势如何了?”
傅恒却被问得微微一怔。
心下仔细想过方回:“回主子,九儿被蜂子咬的伤,在皇上回京之后第三天已经全都好了。”
皇帝原本面上略有些委顿,此时却不由得长眉微微一扬,放下茶盅,竟自露出微笑。
傅恒见皇帝终于露出微笑,这才悄然松了口气,又道:“此番奴才回京,分别之际,九儿在奴才面前数度嘱咐,一定要奴才回来替她向主子请安。”
皇帝扬了扬眉:“哦?她……还记得我?”
傅恒便笑:“九儿亲自陪奴才查勘,就说了是主子临走前的托付。奴才想,若不是心里以主子嘱托为重,她一个姑娘家又岂肯穿上男装,陪奴才办了那么多事。”
皇帝微微垂首,目光滑过茶盅上的纹样,轻哼一声:“等阅看的时候儿,她若是见了上座的是我,必定就不那么想了。她说不定还会怨恨我。”
傅恒小心转了转念头,便一笑道:“主子不必多心,九儿最识大体。”
皇帝神态却越发轻松,扬扬手:“你也累了,跪安吧。”
傅恒退去,殿内只剩皇帝一人。他回想着傅恒前面的话,不由得含笑歪了歪首。
小九只道九儿的伤是蜂子咬的,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却不知九儿别处有伤。
他敲敲桌角:“吩咐御膳房,朕今晚要多尝几品甜饽饽、蜜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