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铭再来一句:“你既说他贪赃,那就该查清楚了打板子。”
又要打自己仇人的板子?
范准没有丝毫欢喜,只感觉头皮发麻,缩着脖子说:“全凭太守处置。”
在宋代,贪赃和枉法是分开的。
比如利用职务之便,收取灰色收入,甚至贪污赋税,这种都只能算贪赃,罚款和打板子就完事儿。枉法才是真的犯了罪,比如帮助坏人强夺田产,收受贿赂胡乱判案等等。
可见,大宋朝廷有意为之,纵容官吏搞灰色收入。因为《宋刑统》基本沿袭自唐律,而唐律的贪赃枉法是一起算的,宋朝制定法律却故意将其分开。
不是纵容,又是什么?
翌日,范准大摇大摆走进办公室,还对跟随而来的杂役说:“把我的物什搬过去。”
左都押衙向存庄惊疑道:“你这是作甚?”
范准得意洋洋说:“恭喜向都押,太守要举荐你做官,指不定哪天就有官身了。请让开吧从今往后,这是俺的位子。”
州衙的吏员之首,当然有资格做官,只需知州举荐,上级批复下来即可。
但向存庄不认为有那种好事,他跟知州非亲非故,而且一直没有表示归顺。怎么可能举荐他做官?
“请吧,这张桌子是俺的。”范准抱着一摞公文,轻轻放在向存庄的办公桌上。
就在此时,吏案那边发来公文:金州左都押衙向存庄,超期为吏,理当出职。念在其办公多年,颇有功劳,知州荐举其做官,立即去职归家,听候上级批复。
向存庄感觉天都塌了,他自视资历深厚,州衙又多心腹,没有快速服软,还想跟知州掰掰手腕呢。
谁知稀里糊涂就被罢职,这特么跟谁说理去?
向存庄只能把怒火发在范准身上:“你这厮忘恩负义,要不是俺提拔栽培,你能做州衙的一等吏?俺视你为腹心,你却在背后捅刀子!”
范准微笑道:“向都押……哦,是向兄。向兄可不能这样说,俺昨晚去见太守,可是为向兄美言一番呢。俺说向兄劳苦功高,左都押便做了七年,都超期两年了,理当谋个官身。太守深以为然,力荐向兄做官,向兄就回家等着美差吧。吏员做官,可不容易,或许得等三五年才行。”
“腌臜鸟人,俺弄死你!”向存庄怒急攻心,抄起砚台就砸出去。
距离实在太近,范准避之不及,额头被砸得鲜血长流。
“血……”
范准摸了一下,随即捂着额头怒吼:“将这厮拖出去!”
却说衙前吏那边,身为皂吏之首的左知客梅堪,正在被刑案吏员押着打板子。他贪赃罪成立,不但被打屁股,还要罚款五十贯。
一通板子打完,梅堪一瘸一拐,被手下搀扶过来,咬牙切齿道:“范准小儿,你告俺的刁状,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刚刚包扎好额头的范准,听闻此言只能苦笑,升职的兴奋劲儿瞬间消失大半。
那位太守,真能折腾属吏啊,他今后干啥都有仇人盯着。
郭文仲和王甲,则欢天喜地来上班。
前者做了州衙吏员的二把手,后者做了州衙皂吏的二把手。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飞冲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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