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次辗转仕途,几度为官而存蓄不多,加之他不善经营,又生性嗜酒,贫困如影随形。
直至一年一场大火,颠覆了整个颜家。
不仅带走了他的大儿子,也带走了他悠闲自在的物质基础。
狼狈的一家人只能缩在门前的船上,五个月仍然未定居下来,意外和失去儿子的伤痛在灾害来临下更是雪上加霜。
经济拮据的生活更添窘困。
粗粮裹腹,布衣御寒也成遥望而不可及。
四十七岁那年,颜家举家迁居到了虔城。
他生活拮据,在虔城多源于友人周济。
这才有了那一方小院容身。
而他这几十年以来,只看到官场尔虞我诈,还有自己的宏图难展,眼里却从来没装过身旁之人。
他没察觉,自己妻子越来越沉默,脊背越来越佝偻,鬓边的银发一天比一天多。
他没察觉自己的儿子越来越内向,寡言少语,不知上一次叫自己爹是何时。
他责怪儿子为何如此平庸,却从未想过自己从来没有教导过儿子,没过问过功课。
他农忙后有时间与友人高谈阔论,谈古论今,有时间忧国忧民,却没时间把注意力停留在身边人片刻。
友人给他的两百两,他不与妻子商量一声,竟悉数存至酒家,供随时取酒之用。
一家人,夏日饥肠如鼓,冬夜欲眠无被。
而命运并没有抛弃颜昭,在他五十四岁时,朝廷曾召他去做掌管编纂国史的属官,他坚辞不就,不肯丧志辱节。
上天给颜家伸出的援手又再一次被他亲手截断。
这次之后,颜家彻底安静下来。
贫病交加下,四个儿子陆续死去,最后就剩下唯一的小儿子。
老妻一夜白发后,从此不再开口。
他固守穷节,矢志不移,最后结果,就只剩下老妻和小儿子在身边,却如陌生人无二。
颜昭不是农家出身,缺乏农事经验,种了菜蔬却不会打理,为了不使辛勤劳作付诸东流,清晨去铲除野草,明月高悬才收工回家。
日复一日的劳作对他而言并非轻而易举,却因此偶有动摇归隐之心,而妻儿的处境却让他视而不见,哀其不幸!
或许有,只是己所不欲,却施于人而已。
宋欢听老翁感叹,“我‘甘贫贱以辞荣’,不图富贵,不慕虚名,只数独善其身竟也如此之难。”
宋欢默默喝了口水。
她只觉得有股无名火要喷涌而出。
从颜昭的叙述来说,他这人不拘小节,对乡邻朋友热情豪爽又不失随和,对达官显贵傲骨铮铮,从不苟合。
他追求摆脱尘网的羁绊,追求心灵上的解放。
他感叹时不与他,生不逢时,虽身在乡野,却难以熄灭心中火焰。
可他不幸,他的妻儿也不幸。
他是个心怀壮志有事业心,希望海晏河清的一个伟大的人。
可他的情况也导致了他的亲人是遭受反噬最大的。
五条人命的终结才换回他把视线移到身边人身上,但是,一切都晚了。
他心系天下,关心黎明百姓,把自己的疾苦同百姓的疾苦融为一体,却没有包括自己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