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此时法螺声第三次响起。可这次不再是武田军的进攻号角,而是织田德川联军的反击号角。对于武田将士而言,这一声声灌入耳蜗的不再是汹涌澎湃的勇气,而是叩魂索命的绝响。
穴山信君见情况不妙,丢下马场信春队,擅自撤离。
联军的反扑如同从山坡上滑下的泥石流,瞬间将不明状况的武田士兵吞没。内藤昌丰、真田兄弟等将士根本来不及弄清状况,就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中。整个战场仅剩马场信春一支队伍在为撤退争取时间。
驻军天神山的织田信忠队冲在追击队伍的最前头,以逸待劳的他们如同离弦之箭,穿破丢盔弃甲的武田残部,朝着武田胜赖本阵直冲而去。可就在渡过连吾川,抵达丸山南面时,马场信春突然带着不到三十人的骑马队横亘在道路中间。
这不到三十人的骑马队在老将信春的带领下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回冲击,阻止信忠本队向前追击。
“九郎!”
信忠大喊道。
“在!”
“随我突击过去,替我挡住那老将!”
“遵命!”
信忠一夹马镫,率百骑向前突击。坂本九郎兵卫则协同部分士兵将信春团团围住。
突围成功的信忠迅速绕过天王山,沿才神山的山道一路追赶武田胜赖。林间小道狭窄泥泞,骑马队自然切换成两人一组的纵队。奔流不息的马蹄声如同上千把火枪同时发射,势不可挡。信忠胯下名驹长栗毛无视道路坑洼,喷着粗气一马当先。
当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出现一片空旷地时,胜赖的队伍恰好渡过眼前那座名为猿桥的褐色小桥。
信忠正准备下令继续追击,身后却传来奥田贞俊的叫喊。
“殿下!殿下!”
奥田贞俊自金泽城一役奇迹般生还后,狡猾地向信忠负荆请罪,不仅主动揽下了所有错,甚至打算切腹以表悔意。温情的信忠不仅原谅了他,甚至依旧拜他为军师。唯一与以往不同的是,信忠不再像过去一样什么都听贞俊的意见。
“何事?”
信忠一拉马缰,急问道。
“不可深追啊!”
“为何?”
贞俊目光躲闪,吞吞吐吐地答道:“你看此桥甚窄,不足三匹马同时通过,若敌人反戈一击,殿下恐有生命危险啊!”
“胡说!”
信忠根本不听,提枪就准备走。
可贞俊连忙拉住他,继续劝道:“不可啊殿下!不可再犯上次的错误啊!”
“这次和上次情况不同,你为何……”
信忠话音未落,侧面突然杀出一名武将,抢先一步登上了猿桥。信忠定睛一看。
怎么可能?竟然是老将马场信春!
“休想从我这过去!”
信春长枪一摆,骑着满身染血的宝驹立于桥中央。颇有三国时期张飞喝断当阳桥的风范。
贞俊与信春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退至一旁,不再劝阻。
信忠的左右两名侍卫奋勇当先,先一步杀上桥。可不到三招,接连被信春挑落马下,掉落下桥。接着又是两人上前,结果也如出一辙。信忠的士兵们如同一层层的海浪,前赴后继冲上猿桥。可老将信春却如海中的巨石一般岿然不动,一一将海浪斩断。
正当信忠毫无办法之际,九郎兵卫也赶来了。他见此状况,便提议让士兵们下马,组成四人一组的小队一齐上前与信春纠缠。主动舍弃了体积庞大的马匹,转而增加了上桥攻击的人数,织田军这才成功围困住了马场信春。
信春斩杀一人,立马又有新的士兵填补上空缺。猿桥之上尸体堆积,原本褐色的桥身也被血染成了鲜红色。
“斩马腿!”
信忠大喊道。
被砍翻的马匹发出凄厉的悲鸣声,眨巴着大眼睛抽动着身体。而它的主人,下场则更为悲惨,除了头部,身上已无一处完好。
“真不愧为一世名将。”
信忠望着士兵高举在手的首级,不禁感慨道。
然而当他再望向猿桥的另一端,林中早已没了胜赖的影子。九郎兵卫同样因此感到遗憾,可当他无奈地扭过头时,分明看到奥田贞俊脸上那一抹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