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炭作坊里热火朝天,喧嚣的寒风也挡不住汉子、婆娘的汗珠从头发丝渗出。
兽炭作坊严禁烟火,更不允许连夜加班,因为加班就要照明,就会需要灯笼,自然就有了隐患。
钱,可以再挣;
人,没了可就没了。
范铮带人,将堆得齐腰厚的石炭末子翻了一遍,觉得脸上有点痒,戴手套的手挠一下,瞬间成了花猫。
陆甲生指着范铮,嘿嘿直笑。
处久了就知道,范铮并不太在意伙伴之间的玩闹。
翻石炭末子,是因为堆得有点久了,底上的通风不够,怕捂出高温,引起自燃。
石炭末子太细碎,铲之前当然得洒上一些水分,免得尘埃四起,却也导致范铮他们要出更多的力气——湿了的石炭末子,更沉了。
坊正当监工时,谁也别想偷懒。
坊正自己都上阵翻石炭了,哪个不长眼的还想偷奸耍滑?
别忘了,坊正还是半个东家,惹毛了直接赶人走都没人敢说闲话。
一处石炭末子,飘起若有若无的轻烟。
范铮指了指陆甲生,让他仔细看看。
虽然这还达不到自燃的温度,但已经有了苗头,这一撮石炭,得赶紧用了。
“赵刘氏,赶紧拿撮箕来,把这一堆做成石炭,不许耽误了!”陆甲生叫道。
和上黄土,浇上水,看你再冒烟!
兽炭作坊的人,终于不再为范铮的折腾而嘀咕。
水火无情,真不是说着完的,毁财毁物不说,毁到人呢?
力气嘛,用完了再睡一觉就有了,能保证兽炭作坊平安就是好事。
“坊正,隔壁立政坊那些穷疯了的家伙,拦住了我们运送兽炭回来的车子,说是兽炭污了他们的街道。”
运兽炭去东市,当然要经过立政坊外的街道。
注意,是坊外!
各坊的领地,严格地说,就是在坊墙之内圈着的那块,外面的大街,归万年县管,归雍州管,偏偏不归各坊管!
范铮翻白眼:“屁大的事!找我阿耶不就好了嘛。”
以十月初一、社火那天,范老石的狂暴表现,怕是周围各坊没有谁敢惹。
“范东主说了,你一天不找娘子,就一天不管你的事。”
实锤了,这是亲阿耶。
催婚都催到这地步,啧啧,没谁了。
“抄家伙!”
范铮这小暴脾气,可不惯着谁。
立政坊很了不起吗?
耶耶是将仕郎!
一群男女气势汹汹地走出兽炭作坊,身上的衣裳是黑色,脸部是上黑下白,看上去挺吓人的。
不要误会,绝对没有人工化妆,这是因为口罩的功劳。
零星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带动一溜黑灰滚到下半张脸时,黑白分明的脸瞬间花了。
一群这样的人,沉默着,手里不是铲子就是棍子,架势可真有些吓人。
悠哉闲哉的武候相里干,被吓了一大跳:“咋了?这是要跟哪里干仗呢?”
范铮摆手:“没你的事,你到坊学转转去。”
几十号人沉默向走出敦化坊,走到大街,右转,步步向前。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兽炭作坊以其超低的成本,迅速成为敦化坊最大的经济支柱,养老、抚孤、助学、修整坊内沟渠道路,可全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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