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心,偏偏如同九曲回肠,让她不敢揣摩,不敢思忖,不敢确认。
长夜里,时景坐在床沿良久,终是忍不住幽幽一叹:“看在你很快就要走的份上,我再忍你一回吧。”
锦国被灭已有十四年了。
锦州城早已经成了庆国的土地,说着庆国的官话,穿着庆国流行的衣裳,读庆国人的书,言行举止,都与庆人无异。
此时,正是庆国国力最鼎盛的时候。
便是锦州城,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丰饶的时刻,百姓丰衣足食,在庆国的庇佑之下,不再惧怕接壤的南疆和西域,成为一个富足安逸之地。
家破人亡的苦痛,在岁月的洗礼中,早就被冲刷变淡,而历经战乱的人们,可能更不希望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冲击。
十四年了,斗转星移,一切都变了。
殷行要复国,谈何容易?
可这是他肩上背负的使命,若是不经历一遭,他永不会安心的。
此去一别,或再无相见之期。
时景的眼睫轻轻抖动着,像要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起来。她脱下鞋袜爬上了床,先是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手温凉,不再高烧了。
然后,她和衣在他身侧躺下,只取了被褥的一角盖住腹部,然后闭上了眼睛。
许是昨夜为了照顾他,一夜不曾合过眼,脑袋刚沾了枕头,她便沉沉睡去。
夜半时,照例起了噩梦。
但这一回,她不再只有徒劳的呼喊和绝望的眼泪。
一双手臂从她身后将她揽住,拽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脖颈,而她的耳边响起一阵阵低吟浅唱,声音温柔如同天籁,护佑她疲惫的心神,驱散她难缠的梦魇。
“小景,愿你从此以后都能安生入睡,不再有噩梦缠绕。”
殷行撑着手臂,解下挂在颈间的香囊,里面是一道陈旧的黄纸,上面有朱砂画的符咒,这是道平安符。
他将香囊轻轻地塞进她床头的缝隙中,柔声说道:“这道平安符,是当年我母亲出嫁时国师大人施法赠予的,后来我们分离时,她系在了我的颈上,盼它能护佑我平安。
我想它是有用的。
因它,我不论遭遇过多少生死关头,都能逢凶化吉,一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竟还能成为天机阁之主。
现在,我将这道平安符赠与你。”
他俯身,轻轻在时景的额头落下一吻。
……
天边泛起鱼肚白,快要天亮了。
萧谨安收拾了一下困倦的容色,准备一炷香后与轮值的人交班,然后回宫。
他早已命小竹子将热水准备好了,甚至允许他在他的洗澡桶中洒下花瓣,然后舒舒服服地泡个澡,解下一夜未眠的乏。
烛影一闪,他身子一怔:“你来了。”
一个浑身黑衣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从幽暗的角落走了出来:“哥哥,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