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之仪,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经大明门入午门,先到文华殿审定登基诏书草案、钦定年号,然后到华盖殿换上丧服去祭告大行皇帝受命,随后到奉天殿前换上衮衣和冕,谒告祖宗。
然后就是登基之仪了,流程更加繁琐。
到了这一刻,登基大典已经不容停止地运转起来,所有人都不再有心思去争议什么。
钦天监的人要设定时鼓,鸿胪寺要设表案,教坊司要布置礼乐,锦衣卫要准备云盖云盘云舆。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全都忙碌起来,天子仪仗大驾卤簿要准备好迎接皇帝入城。
外头在忙碌着,朱厚熜暂时回到了行殿之中。
午时日中才出发进入大明门。
袁宗皋在一旁看着朱厚熜,忽然轻声说道:“臣不如周希正。”
朱厚熜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袁师自谦了。”
“臣离开王府时,殿下不足九岁。殿下如今之圣明,自是希正功劳更大。”
“……周师确实教诲良多,然而先生这段时间以来,对朝局鞭辟入里,与杨阁老他们争辩时的说辞策略也颇为有效。”
朱厚熜并没有多少得意。
因为这件事,严格来说他准备了一年多。
虽然知道大概的攻略,但朱厚熜最大的倚仗其实就是杨廷和与太后最后退让了。大礼议闹得打死那么多人,天下也没有因为这件事乱起来。
既然如此,他才想着利用这第一次碰面的机会,把一些规矩立下来。
老秦毕竟说过,杨廷和他们在嘉靖早期确实很辛苦。嘉靖太多疑了,不够自信,所以不断地用大礼议的方式争权。杨廷和他们一边要跟嘉靖争,一边还施行新政,让嘉靖早年有了些中兴模样。
朱厚熜是真心觉得大可不必在这件事上折腾不休。
后面那些什么兴献王称宗祔庙还有让朱棣成为成祖等等操作,属实会让朱棣棺材板很激动。
相比而言,现在给杨廷和他们的刺激大一点,但后面越来越“和善”,倒会另有一种好处。
这算不算是对杨廷和他们的PUA?
袁宗皋不知道朱厚熜在想这些,只是有些敬佩地看着他:“希正信中说得更多的,还是殿下之聪颖、勤勉。今日殿下于阁臣之前振聋发聩,可惜希正年迈,不能一同入京耳闻目睹。臣与希正不敢言功,面对杨阁老这等人物毫无忐忑,言辞锋锐理据皆全的却是陛下。”
朱厚熜心想因为我毕竟有一颗成年人的心,他笑着摇头:“也就显得更孤家寡人了。为君者自己冲在最前头,也是不明帝王权柄运用之道的表现吧?”
“有今日之辩,何人敢于如此轻视陛下?君王之势,因时用之,因时藏之。”袁宗皋感慨地跪拜下去:“陛下今日不仅是压服,也是义理之胜。陛下天命所归,实乃大明之福。臣必披肝沥胆,助陛下澄清宇内、再兴大明。”
“袁……卿,平身。”朱厚熜接受了儿时这位启蒙老师的马屁和表忠,扶起来之后收敛了笑容,“朕既受命,必不负先生所教。愿以再兴大明为己任,愿先生日加训勉。”
此刻是真正的君臣对视了。
六十八岁的袁宗皋也已经很年迈,在江西多年,比周诏显得更苍老。
他眼中有些红润,也有欣慰:“臣不知能辅佐陛下多久,但仅就这数日见闻,殿下宽和待人,举止有度,志向深远,胸有乾坤。今日看来,梁叔厚似已归心,蒋敬之蠢蠢欲动。登基之后论功行赏,钱宁江彬大案,杨介夫与王德华多年之争,殿试取新,想来陛下已经思量过了。”
“慢慢来吧。”朱厚熜笑着说道,“袁卿江西一任,若有良才尽可举荐之。王府属官出身所限,只怕是后继无人。那解昌杰……”
袁宗皋脸上怒色一现:“既为王府长史,竟行此不忠不贤、贪赃枉法之事!此人不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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