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明清两朝,以奴告主视所告罪名不同,奴仆要承受从打板子到砍头程度不同的相应惩罚。
甚至在清朝雍正驾崩,乾隆大赦天下时,还特意在大赦的旨意上添加了几种“遇赦不赦”的罪名。
其中包括:谋反叛逆,子孙杀父祖,妻妾杀夫告夫,奴婢杀主告主,杀三人以上,采生折割,谋杀故杀,蛊毒、魇魅、毒药杀人,强盗,妖言,十恶等罪不赦。
以奴告主居然能和这些罪名并列,成为“遇赦不赦”的顶级大罪!
很多人可能不明白,为啥封建统治者如此害怕以奴告主呢?
因为封建社会的统治核心,就是阶级大如天。官员阶级与非官员阶级,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主与仆,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观念必须深入人心,才能自然而然地让人们认为,皇帝和官员,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压根不是同一物种。
而且是人都有秘密,奴仆作为主人身边接触最多的人,知道点秘密就能告主人,那主人岂不是就会被威胁挟制?
仆从不服从主人,官员就会不服从皇帝,到时候岂不是天下大乱?
再说了,皇帝有锦衣卫,有各级官府,有巡按使,什么罪名最后查不出来,要靠你奴仆揭发?
所以在这种风气和观念之下,不但以奴告主有重罪,甚至很多奴仆的举报,直接都被视为无效证据,直接不予采纳!
严世藩既然已经认为胭脂姐妹被萧风收买了,而这姐妹俩对他的秘密又知道得太多,他最希望的就是胭脂豹此时在皇帝面前全都说出来!
那就是以奴告主!不但胭脂豹活不了,她所有的证词也都会引人怀疑真实性。
本身胭脂姐妹手里就没有什么证据,证词再被怀疑,就再也威胁不了自己了!
第二个原因,是萧风知道,严世藩也知道嘉靖的一贯思路。
当两党相争之时,若是其中一党弹劾另一党,必须有真凭实据。
若是空口无凭,那么指责的罪名越严重,越离谱,他就会越觉得这是党争,大概率是诬陷的。
当初严嵩为了搬倒夏言,除了夏言高傲奢侈的罪证是现成的,其余罪证,严嵩花了大量的精力造假,才让嘉靖信以为真。
而且当时夏言已经彻底触怒了嘉靖,嘉靖从心里也愿意顺水推舟地干掉夏言,此事才得逞。
想想萧风和严党两伙人,为何明争暗斗这么久,始终都奈何不了对方,就是因为没有铁证能证明安给对方的罪名。
严世藩甚至希望胭脂豹说得越狠越好!
最好说自己勾结白莲教,勾结鞑靼人,勾结倭寇,勾结海盗,甚至说自己豢养私兵,准备在北京城起义才好呢。
她今天说得越离谱,越严重,就越不可能被采信,因为萧风没有证据!
而严世藩就被彻底洗白了,从今以后再有人用同样的罪名来告严世藩,哪怕有了一点不够铁的证据,嘉靖也不会信了。
可这样一个绝佳的反败为胜的机会,竟然被胭脂豹给识破了!她不应该这么聪明的啊!
她没告严世藩什么罪,只是老实地回答陆炳,说主人和鞑靼人有生意上的往来。
甚至还主动替严世藩辩解,说了解到情况后要回去向严世藩汇报。
这无论如何不能算以奴告主,但却不动声色地告诉了所有人,严世藩和鞑靼人偷偷做生意,黑市生意啊!
这虽然不算什么滔天大罪,但已经十分厌恶严世藩的嘉靖,必然会更加厌恶,而这种厌恶,最终会继续磨掉严嵩的血条。
最扯淡的是,严世藩还没法反驳胭脂豹。因为前面是他说的,他派胭脂豹去鞑靼人那里刺探情报,和胭脂豹说的情况严丝合缝。
实话实说,就是严世藩自己也想不出来,除了黑市交易外,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了。
这么合乎逻辑的理由,自己如果不承认,硬编一个不那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只能把局面弄得更糟糕!
所以当陆炳的目光看向严世藩时,严世藩心里淌着血,脸上却还得装作平静地点点头。
“陆大人,你是了解我的,我严府不缺那点黑市生意的钱,只是为了替朝廷多一条打听消息的渠道。”
陆炳不置可否,反正你一条消息也没给过我,不过万岁不问,我肯定不会掰扯这件事。
“胭脂豹,昨夜你姐妹二人,究竟干了些什么,此时又为何只剩你一人,从实招来!”
胭脂豹有了刚才千钧一发的经验,变得更加聪明,她害怕的看着陆炳,身子微缩,恰到好处地发抖。
“陆大人,你问我话,我不能不回答,可我如果照实说了,就有以奴告主的嫌疑。
左右是死,我还不如不说,免得背一个背主的骂名,你给我个痛快吧。
只求主人看在我闭口不言的份上,若我姐姐还在人世,求主人放我姐姐一条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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