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不明真相,往往指责前线统兵官无能。后人读及史书,由结果倒推原因,凭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亦随意指责前线统兵官优柔寡断。
只有当事人,方知道前线战事的凶险,方理解指挥官的艰辛。征越军这边,冯子材不敢放手进攻谅山。越军这边,嘉幕山守将同样犹豫不决。
守将叹口气,说道:“敌军人马不多,却敢于放火烧山,摆明了就是要逼迫我们出战。上峰一介书生,只会纸上谈兵,凡事没有决断。
“等他发出了命令,大火都要烧到嘉幕山了。况且,时已下午,不久就要天黑,令旗都看不清了,上峰只能派人传递手令。
“大火烧山,音讯不通,不等北贼进攻,咱们自己就要陷入混乱了。我宁可战死,也不要被大火烧死,更不愿被北贼俘虏。”
与北方中原王朝一样,越南重文轻武,文臣的地位高于武将。遇有战事,往往从中枢简派大臣,派往前线节制武将。
越南阮朝的官制,基本继承自黎朝。而黎朝的官制,则完全模仿明清。
譬如,越南中枢设有六部处理具体政务;机密院模仿清朝军机处,决策军政要务;尊人府模仿清朝的宗人府,管理宗室。
地方上,越南设立三十一省,省分设总督、巡抚、布政、按察、领兵各职,以文臣担任。
阮朝甚至还引入了清朝雍正帝创立的“养廉银”制度。
此时,同登前线的战事,由一名工部侍郎主持。战前,这位工部侍郎为了邀宠,上书慷慨陈词,主战立场坚定。不巧,嗣德帝对他十分激赏,认为他忠心可嘉,令他前往同登主持战事。
真是弄巧成拙。一个工部侍郎,哪会指挥打仗?更何况,对手还是如狼似虎的征越军。
他躲在扣考山上,距离同登镇不远。眼见战事逐渐不利,侍郎大人早就六神无主了,真想抛开一切,两脚开溜逃回顺化京城。
眼见大火烧山,侍郎犹豫不决,部将一再催促他下山反攻同登。不然,山火烧上来,战象受惊溃散,越军可就没有反攻同登的本钱了。
侍郎无奈,只得派人向嘉幕山、班庄等处越军传令,约定在酉时三刻一齐反攻同登。
然而,同登距离镇南关只有四公里路程。步兵第二师师长邹凤羽坐镇镇南关,很快就接到了冯海洋的密信。他当即立断,把身边的部队全部派往同登。
镇南关守关部队,本属于广西守备师,并不归邹凤羽节制。因事出紧急,镇南关守军也南下同登,前去支援冯海洋。
越军主帅畏葸无能,各部反应迟缓,只有嘉幕山守军踊跃向前,却是势单力寡。而大火烧山,战象受惊,越军的反攻行动甚为微弱。
与之相对,征越军连打两场胜战,先锋已经越过同登镇,扑往谅山。从镇南关开过来的援军急于立功,接连击败小股越军,与同登镇的冯海洋部一千人取得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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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海洋得到援军,心中长舒一口气。有了这些兵马,他就能牢牢控制住同登镇,确保镇南关至谅山之间的交通线。
等到天黑后,越军主力下山,前来争夺同登。而冯海洋已经得到援军,势力大增。越军武器拙劣,所恃者惟有战象。
经过前番战败,再加上大火烧山,越军只剩十几头战象。这些战象,在征越军迫击炮的打击下,接连倒毙。
越军火器太差,攻不进同登,只能南下争夺五孔石桥,试图逃往谅山。谁知道,征越军已在五孔石桥处挖好了堑壕,布置了重兵防守。
同登方向的征越军又从背后袭来,越军死伤惨重。
时值天黑,战斗变成了混战。越军拼命争夺五孔石桥而不得,只能泅水渡河,或者攀越高山逃命。
征越军得到援军,干脆以乱打乱,举着火把四处追击。他们在右臂上绑上白毛巾作为记号,遇到兵马,先问会不会汉语,但凡不会汉语,格杀勿论。
如此厮杀一夜,越军大溃。
同登镇,谅山的北大门,完全落入了东路军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