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小小一张方桌,摆了六菜一汤,都是些寻常菜。对面主位坐着罗大纲,两边又坐着两个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才十几岁。
这也不合官场规矩。罗大纲、陶煜都已年近五十,却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作陪,这算什么话?
陶煜便猜想,这个毛孩子大概是罗大纲的儿子。久闻黑旗军主张平等,可坐席毫无规矩,成何体统?
罗大纲见状,微微一笑,指着左手的毛人杰,介绍说:
“军台,这位是骑兵师长毛人杰,原是三水县衙的都头。”
又指着右手边的陈玉成,说道:“这位是骑兵一团团长陈玉成,原是个太平军童子兵。别看他年纪小,却屡立奇功。前几天,穆特恩就死在他的手上。”
什么?钦差大臣、八旗广州将军穆特恩已经死了?
陶煜大吃一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不禁有些怀疑,不会是罗大纲在诓自己吧?
罗大纲向亲兵使个眼色,那亲兵便端来一个匣子,打开后递给陶煜。
这是满清兵部六百里急递专用的匣子。里面放着穆特恩的遗折,遗折写得言辞凄切,把陶煜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目无钦差、贪生怕死、不奉钦令……
陶煜看得满头大汗,要是这封奏折送到了京城,自己非脑袋搬家不可。他心里忍不住把穆特恩问候了一万遍,好一个阴险的家伙,表面不吭声,临死之前还玩这种阴招。
亲兵又递来一颗钦差大臣的关防印信。
看到印信,陶煜已经彻底丧失信心。印信是军权的凭证,却落到了敌军的手里。清军连印信、密折都丢了,可见已经全军覆没。
罗大纲说穆特恩死在了陈玉成手里,也基本可以采信了。陶煜不由得联想到自己,自己不也全军覆没了吗?广东陆路提督的印信,不也被黑旗军缴获了吗?
他面如死灰,强作镇定,问道:“大元帅在哪里?我要见他。”
罗大纲说道:“大元帅有事在身。军台若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
陶煜已有降意。可罗大纲毕竟出身于草寇,陶煜耻于投降罗大纲,只得说道:
“败将之将不敢言勇。将军不要再称我为军台了。”
罗大纲笑笑,说道:
“那我们就以将军互称吧。陶将军,大元帅念及杨、陶两家的世谊,请将军弃暗投明。将军乃绿营宿将,经验丰富,熟悉清军实情。若加入黑旗军,必得重用。”
毛人杰也在一旁附和道:“罗大帅说得不错。我是衙役出身,陈玉成小兄弟是太平军童子兵出身,都能得到重用。以陶将军大才,又与杨家有旧谊,日后必能出将入相。”
陶煜并不好意思直言投降,而是敬了大家一杯酒,说道:“陶某败军之将,却蒙罗大帅亲自照顾。感戴之余,请容陶某斗胆敬一杯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融洽了许多。
陶煜说道:“罗将军,陶某斗胆猜一下。黑旗军下一步可是要进攻广州?不知何时拔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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