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东方一线薄明。
一灯如豆,照亮了芦花镇某个房舍的一角。
风池举着手中新写的信笺,对自己的字迹很不满意,嫌弃的皱着眉头看完,张口吹了吹,以便让墨迹尽快凝干。此信笺他是写给教书先生和花容的,在整个均分田地房产的过程中,二人因与风池关系亲近,且又都是识字之人,无疑成了乡民们中的核心人物。风池所写文书倒也要紧,说是在芦花镇盘桓日久,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李扒皮已死,以前的房契地契卖身契等等原件已毁,就算李家还与什么大人物存在牵连想来也无可奈何了。当然,若李家还不肯罢休,一应责任推给他风池便是。
风池这么早离开芦花镇就是不想见到乡亲们夹道欢送的样子,之前他与教书先生习文时,对书本上所说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行事风格很是仰慕,不自觉的将此作为了自己的行为方式。他的目标自然是前往唤灵宗,不管高州认不认他这个徒弟,他学了这个宗门的神通术法,回归宗门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唤灵宗到底在哪,风池不知道,一众乡亲更不知道,就连风池好不容易从李扒皮宅邸中找来的地图也没有标注。这份地图其实很扯淡,只突出了万军候的属地,旁边还有两个诸侯属地的名称,一个叫镇南候,一个叫虞国,但地理山川都没有写画。即便是万军候属地,某些河流交汇地点与明显可设置关隘的位置标注都很模糊,甚至一片空白,显然是刻意为之。准确的说,这份地图就是一个叫沙门县的辖区地图,芦花镇属于万军候封地沙门县的管辖范围。
对众诸侯国而言,辖区内的山川地理都是军事机密,不做详细标注是必然的。风池想凭借这样一份残缺不全的地图想找到唤灵宗所在之地,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事已至此,风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这份地图上对风池一早就想去看一看的静心观倒是明明白白标注了,坐落在一个叫鲫鱼山的山落之中,离芦花镇只三十里路程,依照风池的脚力很快就能抵达。另外,他心中亦有一个猜测,或许能在静心观找到答案。
长街寂阒,风池带着乡亲们之前赠与他的酒肉,扛着他的舟楫出门了,本来他还嫌这套法器笨重碍事是不想要了的,可周姓女子贪婪的样子使他知晓了,这是宝贝,可不能轻易丢弃了。为了不惊动镇上乡亲,风池动用了神行决,依照他的脚力之快,很快就脱离了芦花镇的范围,十余里直道不费事就甩到了身后,然后方向一变,转到岔路。
与泽南那种完全被原始森林覆盖的地域不同,此处山林高度皆不超过十丈,只可称之为丘,风池目之所及地势到处是人类活动的痕迹,纵横阡陌,典型的富庶之地。若无战乱,苛捐杂税能少一点,老百姓不愁不能安居乐业。此时天色还未大亮,周遭黑咕隆咚的,风池也不急着赶路,恢复平常脚力不紧不慢的走着,他估算等走到鲫鱼山时,静心观的山门应该大开了。在他胸前挂着的布袋内,红毛犬钻出头来,大抵是对周围感觉新奇,竟爬到了风池肩膀上趴着,它学聪明了,在没人的地方就钻出来透透气。依稀黑暗中,一大一小的两对眼睛散发出淡淡的赤芒,如猛兽之瞳,好在附近并无路人,否则只怕要吓得落荒而逃了。
鲫鱼山,顾名思义,风池远远看到这座两头尖中间隆起的狭长山丘时,不由佩服此名取得甚妙。山不高,但林木更茂盛。去岁寒冬亦给这座山林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不少植被倾覆了,一处崖壁甚至出现了崩塌,露出了斑斓页岩。半山腰上有一片农田,看起来总共不超过十亩,也不知被倒塌的山崖掩埋了多少。山势并不陡峭,可登山的路很不宽敞,大抵可容纳一人挑着担子通过,风池扛着舟楫只能勉强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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