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犬见到风池,往他方向跑得几步又折了回来,在梦真身边躺下,将头枕在她脚背上,惬意地摇晃着尾巴。
一曲终了,梦真微笑道:“阿哥,我叫梦真,来自翎羽部。”
风池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依然无言。
在风池有限的生命里,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的,自打他第一次发病被囚于此,就彻底断绝了本就不多的和织衣部诸族人的联系,而这段时间恰恰是他性格养成的关键阶段。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风池,他就是个十足的“乡巴佬”。翎羽部之名意味着什么,风池更是毫不知情,梦真的到来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也害怕面对。
梦真又道:“阿哥,你叫风池对吧?”
终于,风池滚动久不开声的喉结,嗫嚅:“他……死了……”
梦真一愣,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这谎话撒得也忒低级了一些。
“我相信你!”梦真很认真的点点头,“那,你是谁呢?”
风池沉默。
“阿哥,你叫什么?”梦真追问。
“石……石浣衣……”
泽南没有石这个姓,但按照织衣部传统,父亲是有权利给孩子取名的。不过男性地位低下,父氏之名大多不被人注意,人与人交往中更不会引用父氏,所以梦真还真不知晓风池的父氏名姓,她狐疑的是风池为何不愿以本名自称,要知道翎羽部众人是被剥夺了母姓,丧失了荣誉,而返回泽南恢复旧姓是他们数十年来孜孜以求,一直为之努力的目标。
“浣衣?那不就是洗衣仔么!”梦真掩嘴而笑。
在织衣部只有一个人以洗衣仔之名称呼风池,就是他的姐姐风铃。虽然风铃族务繁忙,两人不仅有着巨大的年龄差且相处的时间有限,可姐弟俩只要到了一块,那比什么都快活,欢声笑语不断。所以风池并不恼怒,脸上肌肉抽动,反而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
“那我以后都叫你洗衣仔啦。”梦真明眸善睐。
风池点头,忽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当然能来,我是你阿妹啊。”
“我阿妹?”
“是啊,部落里的男男女女成年了,都是要互相找阿哥阿妹的。”梦真说得理所当然。
“我……我不需要阿妹……”风池明显紧张起来,低着头对着地上看来看去,慌乱如斯,如同怕踩死地上的蚂蚁。
“是你二娘让我来的。”
“我二娘?不可能!”风池陡然色变,嘶声喊道,“不可能……”
“真的!她说孩子成年了,该给她找阿妹了,给部落留下希望呢。”梦真定睛瞅着对方,她不明白,为何他一听到二娘的名字,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歇斯底里、判若两人。
“这不可能,不可能……”
风池虽竭力否认此等子虚乌有之事,可闭塞的生活使他不懂如何察言观色了,亦无法分辨什么是真言什么是假语,实际他内心已经认可了梦真所言,因为这符合风芸的为人,也只有她才会对他不离不弃,给与他冰冷世界里的温暖。
在梦真的视界里,风池激动异常,神神叨叨的仿佛只会念“不可能”三个字,念着念着,他忽然嚎啕出声,泪水在他满是灰尘的脸孔上侵蚀出清晰的两道痕。
最后,风池发疯一般狂奔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哥……”
“洗衣仔……”
梦真追着喊道,可哪能追得上,她只能满腹疑惑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逝之处定定出神。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为何对自己的二娘如此敏感,甚至有种深入灵魂的懊悔与悲伤。
他可是号称泽南最强大部落第一异能者风琳的儿子呀,难道身具异能,便是他无法罪赎的坟墓么?
梦真找不到答案。
风萧萧,夜露临。
空寂山野中传来姬兴嘶哑而悠远的歌声:
乌溜溜的眼睛心酸酸的泪,
妹跳舞来不知累;
阿哥是个缺心眼哟,
不晓牵手来该把你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