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么令09
“保护某个人?”傅玦未想到此处。
戚浔颔首“袁望山和此案唯一的关系,便是恐吓过柳凝香且那元德戏楼并非戏伶好去处如果有人知道送死老鼠的是袁望山,还担心袁望山会对柳凝香不利,从而进行报复是否就有了足够的动机?”
“若只是因为死老鼠动机略显不足,可如果担心袁望山用更厉害的法子报复柳凝香又或是使手段将她强要过去倒显得合理了些且如此算的话凶手保护的便是柳凝香那他又为何谋害康槐安呢?”
戚浔既开了这个口子自然要往合理的方向推断,“也许,康槐安做过什么对不起柳凝香的事?”
傅玦沉吟片刻“此前我怀疑过戏楼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不过昨夜去戏楼查问之后倒觉得他们待康槐安还有些情分。”
戚浔想到昨夜情形也迟疑起来且玉娘在戏楼,她自不觉得戏楼里的人都是坏的“卑职……卑职也只是突发奇想若是想别的可能总有说不通的地方。”
傅玦弯唇,“这也是一个方向有时表象会骗人,昨夜掌柜的说过,不允许戏园内有人生私情,可昨日我看戏楼内年轻男女不少,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多年情分,到了如今这般年纪,正是知晓男女之情的时候,又怎会全无心思。”
戚浔顺着他的话一想,深觉有理,“是了,朝夕相处的年轻男女,当极易生情愫才对,更何况她们日日演唱的戏文多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就算有掌柜的看着,或许也情难自禁?”
戚浔说完一错不错的望着傅玦,好像傅玦知道答案似的,傅玦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喉头动了动,“有可能。”
他很快又道:“如果真是如此,凶手送毒点心便是想借刀杀人,因他知道柳凝香的习惯,知道他必定不会吃那点心。”
戚浔叹道:“那日只有一人吃了点心,很快便中毒,其他人未曾沾手,如此看不出来是谁有坏心。”
此处的确难查,眼下需得查清楚戏伶之间是否真的关系匪浅,马车从长平坊出来,很快到了东市,没多时,便至广安街长福戏楼。
这条街距离东市不远,两侧遍立酒肆茶坊与客栈,长福戏楼两层高,门庭高阔,彩旗瞩目,却并非最煊赫华丽的,戚浔下马车往南北两个方向看了看,申时未至,还不见纷呈热闹。
长福戏楼也尚未开始迎客,傅玦一行进门的时候,更发现戏楼里静悄悄的,听闻他们来了,掌柜才带着几人赶忙迎出来。
“拜见王爷,王爷,是否找到谋害槐安的凶手了?”
傅玦扫了一眼大堂,“没有这样快,怎么,你们今日还未准备迎客?”
掌柜叹了口气,“此前不知槐安生了何事,如今确定他被谋害了,戏楼上下都没了迎客的心思,因此打算今日歇业一日。”
长福戏楼的生意十分红火,傅玦没想到他们会决定歇业,他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他人在何处?”
“都在后宅之中。”
傅玦道:“我们找到了给柳凝香送死老鼠的人,此人叫袁望山,是城西元德戏楼之人,他当日被你们赶出去,心中郁气,便送了死老鼠来恐吓人。”
掌柜的眼珠一瞪,“元德戏楼?小人倒是知道这戏楼,没想到竟然是他们的人,既然找到了,那小人要告发他!那毒点心也是他送的,他这是想谋害人命。”
傅玦仔细打量他的神色,沉声道:“毒点心不是他送的,并且,他月前经历了一场火灾,如今重伤在床,整个人都被烧伤的不成样子。”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毒点心不是他送的,还能是谁送的?并且,他家怎生了火灾?”惊讶之后,他有些快意的道:“让他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来吓人,这火灾,便是他的现世报!”
“他是被人故意纵火害的。”
傅玦沉着脸,掌柜很快明白傅玦此话含义,连忙道:“王爷和各位差爷不会是怀疑我们吧?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送了那晦气之物,若是知道,又何必等到今日?”
这只是一面之词,傅玦自不可能尽信,他又问:“戏楼里的人,可有在京城置宅子的?”
掌柜的茫然摇头,“没有啊,大家都住在一处,都习惯了,置宅子做什么?除非到了而立之年,唱不动了,演不动了,或许会买个宅子。”
戏楼并不大,后宅也是多人住在一处,不满足分尸所需,如果康槐安是为自己人所害,那戏楼内必定有人说谎,且有人还在别处有屋宅。
傅玦往后堂方向看了看,“将玉凝霜和她的婢女请出来。”
掌柜的有些愕然不解,戚浔也是一惊,等掌柜的离开叫人,她便上前道:“王爷,我们不是要查柳凝香吗?毕竟袁望山看中的是柳凝香。”
傅玦道:“柳凝香本人会直言相告吗?自然要问玉凝霜。”略一沉吟,他看着戚浔道:“你救过玉凝霜,她对你当有些感激,稍后你去问她。”
戚浔见傅玦如此安排,既松了口气,又开始作难,“那……那卑职带她去后堂问话?”
傅玦点头准了,没多时,便见掌柜带着玉娘和春杏走了出来,玉娘未做装扮,容色颓唐,只来得及换了件裙裳,春杏则肿着眼睛,一看便知昨夜哭了许久。
二人上前行礼,傅玦眸色冷冷的看着二人,也不言语,当下便骇的玉娘和春杏大气不敢出,戚浔干笑一声,“凝霜姑娘,你别怕,上次之后,我一直挂心你,我们去后面聊聊,你近来可好吗”
戚浔拉着玉娘的手,在她手背上捏了捏,玉娘心底惶恐,却不敢表露,被拉着往后堂走去,二人进装扮的厢房,留了春杏在外。
一进门,玉娘便着急的看着戚浔,戚浔对她摇了摇头,又指向房外,玉娘知道她的担忧,拉着她往一旁堆放戏服的隔间而去。
进了隔间,玉娘才低声道:“妹妹,怎么回事?”
戚浔亦语声极轻,“姐姐莫怕,王爷此来只是为了查康槐安的案子,姐姐不要自乱阵脚便好,我亦与兄长交代过,让他近来莫要来见你。”
玉娘红了眼睛,“我知道,我会小心,那槐安到底是被谁所害呢?”
看着她焦急模样,戚浔心底也在思索,纵然是故人至交,可自己与他们兄妹多年不见,他们到底是何品性,自己了解的还不够,可回顾与玉娘的几次照面,戚浔觉得她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作假。
她想到了袁望山小厮说的话,那话虽是听着刺耳,可的确道出了戏伶们的窘境,玉娘和其他人一样,长在戏园,有技艺傍身,唱的好了,或许能得权贵们的青睐,可终究只是个命若漂萍的可怜人,何况她心底还压着家族的冤案。
戚浔低声道:“眼下还查不出,我得了王爷的吩咐,是要来问你戏楼里的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自己思量,无需事事告知于我。”
她抿唇问:“戏楼里不许有私情,可实际上,已经有人私下定情,可对?”
玉娘红唇微张,十分惊讶,戚浔看她此等神色,还有何不明白的,立刻问:“死者康槐安,可与谁生过私情?又或者,他对戏楼里的谁动过心?”
玉娘目光闪了闪,满面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戚浔一看便知康槐安的确与某人生了私情,便道:“那让我来猜一猜,是柳凝香吗?”
玉娘忙摇头,“不,不是……”
戚浔回想片刻,又说了两个叫的出名字的戏伶,谁知玉娘仍然摇头,戚浔不由蹙眉,“姐姐,应当不会是你……”
玉娘朝外看了一眼,深吸口气道:“妹妹,不是我,是……是春杏。”
戚浔呼吸一轻,忽然明白了春杏为何那般伤心,可若康槐安是与春杏有私情,那凶手为何要杀他呢?
“那,你知道凝香姑娘与谁有私吗?”
玉娘显然知道,她面上为难更甚,似乎不敢道出实情,戚浔道:“姐姐,我只是为了查案子,你若实在不愿说,便不告诉我。”
玉娘深吸口气,“我若告知妹妹,妹妹可会让班主知晓?”
班主便是戏楼掌柜,戚浔想了想,摇头,“不会,但我会告知王爷。”
玉娘想了想,“若是能找到谋害槐安之人,让临江王知晓也不算什么,只是不可让更多的人知晓。”她唇角一抿,在戚浔耳边道出了一个名字。
戚浔很是意外,“是他?”
玉娘点头,“是他,他们早有情谊,只是不敢在班主眼皮子底下亲近,凝香旧伤在身,她此前和班主说最多再唱一年,便是报着一年之后与班主坦白,到时候她不再登台,若班主愿意网开一面,他们便能一起留在戏园。”
戚浔缓缓点头,“那也就是说,康槐安和凝香姑娘并无别的关系?”
“不错,只是大家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彼此都还相互照顾罢了。”
戚浔又想起那点心,“当日送来毒点心,你可看到有谁不愿意吃的吗?还有初三到初五这几晚上,有谁是夜里离开过戏楼的?”
玉娘回想片刻,摇头,“似乎没有,只有我们几个姑娘不愿吃,我记得那日送给槐安他们,他们却在排演新曲子,因此便让一旁的刀马师父先用,没想到刚吃了没多久就毒发了,槐安他们算是逃过了一劫,你说的这几夜,只有槐安不在。”
“你们不用送来的点心,这惯例有谁知晓?”
“戏楼里的人都知道,我们要想身段好看,便得多食素食,点心也不得多用,因此每次送来的食物,大都送给其他人用了,几位大人也知道,不过平日里也没什么好往这里送的,因此点心和其他小物件还是时不时送来。”
听到此处,戚浔所有的疑问都得解,她在心底盘算片刻,忽然看向玉娘,“姐姐,凝香姑娘有心悦之人,那姐姐有吗?”
适才与傅玦所言,令戚浔担心起她来,前次已遭了淮阳侯的无妄之灾,若与戏楼之内的谁生有情谊,也颇为辛苦,玉娘听得此问,面颊微红,却是摇头,“不曾的,早些年害怕露了身份,不敢与谁十分亲近,后来上了台,也见过不少示好的,可我们在贵人们眼中,也是那迎来送往之辈,无人会真心相待的。”
她神伤一瞬,又看向戚浔,“哥哥要报仇,你也身在衙门,我自然也是想为陆家做些什么的,只是我及不上你们,我想着此事,自然也没了别的心思。”
“姐姐千万莫要这般想,我和兄长在衙门,至少身边之人还算正派,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端,姐姐在戏楼,少不得要受许多委屈。”
那日醉酒的客人胡闹戚浔看在眼底,便也明白玉娘平日里过的什么日子,姐妹二人各有苦衷,也说不上谁更辛苦,又彼此宽慰几句,戚浔心知不能在此久留,“出去之后,姐姐只管不动声色,适才的事,我只告诉王爷一人,等此案了了,姐姐便无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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