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奠子12
戚浔用剖尸刀和竹镊将一枚两寸长的铁钉从死者顶骨中拔了出来,看着这枚铁钉戚浔只觉不寒而栗傅玦亦沉声道:“白妤也并非病死。”
“铁钉刺入顶骨,可刺破脑内血脉,伤及脑髓死者会忽然晕厥暴亡表面上的确看不出任何异状。”戚浔将铁钉放在一旁当做证物,看向躺着的其余六具尸体道:“这七人都是被至亲之人谋害而死没有例外。”
傅玦狭眸“这便是历朝历代皆要铲除邪/教的缘故。”
傅玦见戚浔还蹲在地上“验完了便回去歇下夜已很深了。”
戚浔双腿发麻颤巍巍起身动了动腿脚这才开始收拾箱笼净手,待齐整好一切,便与傅玦一同往后院厢房去戚浔边走边道:“如今虽知道了死因可他们父母皆是信了闻香教的若只是寻常审问只怕他们不会承认。”
傅玦道:“自然有法子让他们开口。”
言毕傅玦看了一眼戚浔的腿,“回去再上一道药油。”
戚浔正一瘸一拐走着闻声立刻应是她这腿如今算是遭了罪昨夜的伤还未愈,今天又蹲了半日这会儿麻痛难当,不知回程之时能否骑马。
思及此,她问道:“世子觉着这些人几日能审完?”
傅玦抬眸看了眼天色,“也出来数日了,三日内审完将村子交给苗文成,我们回京复命,如何处置,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善后交由京畿衙门去做。”
他代表刑部本是为命案而来,却查出了个邪/教,如今整个村子都信教,审问证供,量刑定罪,罪犯押送安置皆是繁琐,傅玦自然不必牵绊于此。
戚浔一听,心知三日之后多半会启程归京,届时她的腿总能好了。
到了厢房,戚浔自回西厢,却听见外面林巍、楚骞等人进出,不知傅玦在安排什么,她梳洗躺下,又给腿上上了一道药油方才歇下。
第二日清晨,戚浔一睁眼便听外面传来说话声,等她更衣出来,便见林巍正在对沈临诉苦,眼风一错看到她,忙对她招手。
戚浔快步走过去,“林侍卫何事?”
林巍道:“主子说你昨夜验出来,几个姑娘都是被谋害死的可对?”
戚浔点头,林巍一咬牙,“贺音是昨日交代的,除了她之外,其他几个姑娘的父母亲没有一个开口的,当真是狠心啊,如今主子正分开审,也不知能不能审出什么,我看有几个人是根本连用刑都不怕的。”
沈临道:“贺音是外村人,与其他人到底有些不同,这些做父亲的,信教至深,妇人们又都耳濡目染只听当家男人的,若交代了不许她们乱说,她们自然畏怕,那个张秋莲呢?”
林巍摇了摇头,“张秋莲根本不知道厉雯怎么死的,就说前几日还好好的,且给厉雯定了亲事的,当天下午厉雯闷闷不乐,晚上半夜就出事了,我们说厉雯是被捂死的,她还不信,非说厉三不可能谋害厉雯。”
沈临叹气,“女儿死了,不想失去丈夫,便自欺欺人了。”
戚浔听到此处,也觉作难,这些村民受邪/教荼毒日久,已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攻破,她便问林巍,“林侍卫昨日去厉族长家中可搜到过什么?”
说至此,林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搜到了两本鬼画符的书,他们那闻香教不是正统道家,用的却是道家的说法外加些许杜撰,反正如何对他们有利,他们便如何编撰,根本是利己之作,又将那白狼王当做教中神兽,正好他家里有个生来白发的。”
祭坛是六十年前修建的,那时朝廷给了村里人自由,这厉族长便开始在村子里再兴国教,又摆出白狼王降世之言,既能蛊惑人心,又能提高他们家的地位,虽说并未复辟小朝廷,可这与世隔绝的常水村,却也是他们家说一不二了。
“自顾邪/教大都是创立者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才费心思建,钱权女色,皆是所求,寻常审问他们不开口,若是利用闻香教呢?或者,让贺音去劝自己的夫君,一旦有一个男人开了口,其他人或许也会突破。”
戚浔说完,林巍道:“戚仵作,你可是和主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戚浔有些意外,林巍扬唇道:“主子也是你这般做想,我回来之前,就是去吩咐贺音劝自己丈夫,这会儿贺音怕是在苦口婆心的劝呢。”
戚浔闻言却并不意外,傅玦虽自小行军,却并非粗莽之辈,他样貌清贵俊逸,若只看外表,更似手握重权的文臣,放在幽州军中,自然当是儒将,谋时运筹帷幄,勇时匹敌万军,治军他都不在话下,审案子自然也可信手拈来。
戚浔不由问,“那世子眼下在审问谁?”
沈临道:“应该在问那位白狼王转世的,你要不要去听听?”
戚浔自然有兴趣,于是沈临在前带路,林巍也一并跟着往正堂去,堂中傅玦和李廉果真正在提审那生而白发之人。
他被关了两天一夜,只吃过两块干饼,此时饿的昏昏沉沉,被押出来之时还想挣扎,可很快便吃了苦头,这终于令他意识到,村子里变天了。
“叫什么名字?”
“厉乾,乾坤的乾。”
“乾”字为天,厉虞山给他取这个名字,可想而知含着野心,傅玦又问:“你自小养在后山,那你可知你是何身份?”
厉乾满头黄白头发,眉毛亦是黄白之色,侧颈上有几处白斑,而因常年在后山不见天日,整个人都显得比正常人肌肤苍白,他听到这一问,神情倨傲起来,“我是闻香教圣主,是白狼王转世,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便能护佑你们康泰喜乐,而你们若敢违抗我,灾厄便会将至你们身上,到时候药石无医!”
厉乾这一套说辞很是利落,好像说过千百回了,傅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厉乾微微一愣,有气无力的身体支撑不了太多傲气,没多时便委顿下来,他抿紧了唇不说话,傅玦又问:“你应当知道,你并不是什么白狼王转世,也没有任何法力,是你父亲教你这样说的吧?他自小将你养在后山,说你如何如何尊贵,可你小小年纪一个人住在后山,必定是十分孤寂害怕的。”
厉乾听得眉心几簇,这时,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傅玦问他,“想吃饭吗?”
厉乾立刻抬头看他,眼底流露出渴望,傅玦看到他的神情,更证实了心底的推断。相比其他被厉虞山一家蛊惑的村民来说,厉乾本人,大概是心思最为简单的,他是这一出假戏中最重要的角色,也只有他自己最知道他不会任何法术,不能保护任何人。
而常年生活在后山,没见识过外间的人情冷暖,更令他心思纯直。
傅玦继续道:“想吃饭,便老老实实将这些年你父亲交给你的话说来,还有,交代滚丹一事。”
厉乾艰难的吞咽了一下,“我……我父亲在何处?”
“他和你弟弟都被关起来了,你不必害怕,你父亲就算咬死不说,此番难逃罪责。”
厉乾深吸口气,“我……我的确是假的,我从记事开始,父亲便告诉我我是不一样的,我的确不一样,我生而白发白眉,好像受了诅咒一般,可父亲却说这是吉兆,这是白狼王转世,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眼睛看不清东西,我害怕见日光,别人可以在太阳底下上山下水的跑,我在太阳底下一会儿便要被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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