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牵机39
夜色已深但傅玦还是亲自将戚浔送回家中。
马车停在琉璃巷家门外,傅玦对戚浔嘱咐道:“明日如常去刑部晚些时候早些归家在家中等我,我亦会令人送信给江默,让他来此处王府或是刑部他都不便去。明日还是太后千秋寿辰,傍晚时分我要入宫赴寿宴出宫时许已二更天到时来此告知你们明叔的境况。”
戚浔点头又问:“王爷不会出面可对?”
傅玦握着戚浔的手“不会我借以公事之由,留在另一处私宅等消息,若有不妥也好及时应对谢南柯那里我会派人交代宋怀瑾明日只有营救明叔最为紧要明叔被救走,孙律必定会令全城搜捕京城内多会动荡难安。”
戚浔亦有料想自当应下“好,我等王爷。”
她说完傅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才将她放开,戚浔下了马车进院门,正待关门之时,又见傅玦掀着帘络仍望着她,她心跳的快了些,用了些意志才将门关上。
合上门闩,马车却未走,戚浔又等了片刻,心知傅玦要看着屋内灯亮,这才转身进屋子将灯盏点燃,果然,马车辚辚声此时才响了起来。
戚浔发了一会儿怔,利落的去梳洗歇下。
翌日一早,戚浔照常去刑部应卯,进门便碰上宋怀瑾,他昨夜未离开衙门,眼下乌黑,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茬,看到戚浔便叹气,“谢南柯真的鬼迷心窍了,如何审都不交代,当真是报了求死之心。”
说完此言,他又叹气,“你可知王爷昨夜入宫的结果不好?”
戚浔摇了摇头,宋怀瑾唏嘘道:“王爷一早派了人来交代,说继续审谢南柯,若是能拿到证供,这案子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查不出来,便得早些结案。”
说至此处,他忽然望着戚浔问道:“徐闻璋这个名字,若是没记错,应该只出现在十二年前钦州驻军的案卷之上,你是如何记得的?看过那案卷?”
戚浔脑海中急速转动,“不,是在三年前的柳州民乱案中看到的,柳州民乱案延续了钦州民乱案的判罚,案卷上提到了钦州驻军案。”
柳州的案子宋怀瑾尚有印象,朝中也的确喜欢遵从旧例,但上面到底怎么提的,宋怀瑾已记不清了,他点了点头,“多亏你记性好,否则还不知道谢南柯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想他分明是逃犯之身,却敢入军中,又入大理寺,真是胆大包天。”
时辰尚早,宋怀瑾面上多是疲累,“今日王爷要去调查徐闻璋的旧事,只怕不来衙门了,我去洗把脸歇会儿神,待会儿继续审谢南柯。”
戚浔心底微动,“那大人,卑职可能去地牢看看?”
宋怀瑾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会些医术,正好去看看他那伤是否致命。”
戚浔应声,忙往地牢的方向去,谢南柯身上的伤戚浔心底有数,自然是不致命的,但倘若建章帝真的下令结案,谢南柯纵然伤势不重,也活不了多久。
这是戚浔第一次自己走入刑部地牢,清晨的曦光不算亮,逼仄阴湿的甬道幽长昏黑,像没有尽头似的,她脚下的路变得格外漫长。
半晌,戚浔才走到审问室外,待进门,便见谢南柯带着镣铐,蜷缩在墙角,他虽未再受重刑,但没日没夜的审问极耗心神,此刻意识都有些恍惚,听到脚步声,他身子一抖,又微微睁眼朝门口看了看,见是戚浔,他紧缩的肩背微松。
戚浔走到谢南柯面前蹲下,目光复杂的望着他的脸,谢南柯先还不为所动,可被看得久了,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们问不出,便又派了你来?”
一夜未进食水,谢南柯语声嘶哑的厉害,戚浔不搭话,只问道:“你觉得你父亲当年罪不至死,却被冤杀,这些年,便未想过给你父亲伸冤吗?”
谢南柯眼底又起嘲弄,“伸冤?当年的案子是三法司审定,先帝下令诛族,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盖棺定论,如何伸冤?”
他眼瞳颤了颤,又紧紧地闭上眸子,“我只是个凡人,隐姓埋名,连出身都与寻常寒门无异,真如蝼蚁一般,蝼蚁又如何能撼天?”
戚浔牙关紧咬,有一刹那,甚至想道出几分真相使得谢南柯共情,说不定会令他动摇,但如今情势紧张复杂,戚浔如何敢冒险?
“那你至死都是谢南柯,而非徐铄之,你甘心吗?”
谢南柯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仍然默不作声,戚浔抿唇道:“你昨日说过,旁人总难想象他人的苦处,你知道瑶华之乱死了多少人,若死的那些人都是被冤枉,你当能比其他人更明白其中的冤屈”
谢南柯的眸子骤然睁开,又以一种复杂的神色盯着戚浔,戚浔容色微敛,“当年帮你们隐姓埋名的人,便是指使你杀死吕嫣之人,也极有可能是瑶华之乱幕后真凶,甚至你父亲也是帮凶之一,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便是你父亲的死,或许也是有人刻意所为,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戚浔不愿做太多脱离证据的假设,但事已至此,她太想让谢南柯开口,谢南柯到如今也不愿交代,无外乎心底怨愤太多,却对恩人感恩戴德,但他若开始怀疑恩人的用心呢?
谢南柯眼瞳微缩,唇角亦愈发抿紧,正相持不下,牢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快的脚步声
“戚浔?你在吗?”
是周蔚的声音,戚浔立刻站起身走至门口,“出了何事?”
周蔚道:“拱卫司的囚车要出宫门了!很多人跑去围看,你要不要去!”
戚浔心头突地一跳,立刻点头,“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谢南柯,谢南柯人蜷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情,她未再多言,与狱卒交代一声之后,快步离开了地牢。
外间王肃等人正和宋怀瑾聚在一起议论,见周蔚和戚浔出来,宋怀瑾不由道:“你们也太爱热闹了,如今都穿着公服,却去围看拱卫司的差事,像什么样子?不能都去!”
周蔚便道:“那卑职和戚浔去!”
戚浔着寻常裙裳,周蔚前几日又吃了苦头,宋怀瑾不免对他宽待些,便挥了挥手,“只给你们两盏茶的功夫,别跌了我们大理寺的脸面!”
周蔚乐呵呵应声,拉了戚浔一把,“快快快”
二人相携出刑部大门,顺着衙门前的长街往御街方向走,没多时,便见御街两侧围了不少人,有从安政坊和勤政坊来的权贵与仆从,也有不少着公服的诸处衙门之人,周蔚带着戚浔挤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了宣武门方向严阵以待的拱卫司侍卫。
拱卫司精卫各个着玄黑麒麟服,腰配银刀,提早在宫门外列阵相候,周蔚和戚浔刚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见有人御马而出。
御马打头的正是官服加身的孙律,他威势迫人地高坐马背之上,一双阴沉的眼瞳直视前方,偶尔扫过人群,便好似搜寻猎物的虎豹一般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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