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教训”便是当年为保住柳湘莲和宅子,柳三呼朋唤友雇佣亡命,搞得柳宅像是堡垒一般。
柳家真要强攻也不是攻不进去,可里面还堆了柴火油料,点了数十只火把,准备随时放火。
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架势,真要闹起来,国公府就是脸面全无了。
柳茁闻言,神色一喜。先前这些盘外招,他没什么参与度,但是告官就不一样。
俩老头肯定不会出面,族长柳芳也不参与,打点关节的重任岂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其中可是大有油水的。反正不需要拿收据回来,谁知道究竟花出去了多少?还不是自个儿说了算?
掩去喜色,他佯作担忧,吞吞吐吐道:“只是,这可是下策呀!一旦经了官府,闹得沸沸扬扬如何收场?”
柳枢瞥着他冷笑:“怕什么怕!胆小你就滚蛋!老子都六十了,还在乎名声?……”
“咳咳!”
柳极猛咳嗽,打断四弟的话,这话虽然坦诚实在,却着实失了国公府的体面,找补道:“我等身为尊长,本就按照族规国法办事儿,如何会损害名声?该担心的是小贼,不是我们!”
柳茁本就是为让二老顶在前面而已,忙点头:“有二位叔父做主就好,侄儿年轻,都听叔父的。”
又问:“那,告他个什么罪呢?”
柳枢白了他一眼,喝道:“这还用说?自是不孝忤逆!砍了小贼脑袋!”
柳极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家老弟,心道,咱们私下骂他不孝忤逆就算了,你还当真了?这罪名倒是够重,可是挨不上边儿啊!除非你能把老爷子从坟里刨出来,还得是活的!
柳枢察觉到三哥的异常,瞪眼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柳极摇头叹道:“平时让你多少读点儿子书,你总不听,这不孝忤逆,得父母祖父母去告,我们怎么告?”
“啊?”柳枢听了目瞪口呆:“告不成?那你整天这般骂他?”
“你也说我是骂人了!打官司能靠骂人吗?……”
眼见俩老头又扯个没完,柳茁鄙视又心急,念头一转,忽然“哈哈”大笑。
二老一怔,面面相觑:侄儿不是给气傻了把?
只见柳茁靠坐在长背椅子上,把二郎腿一翘,晃晃悠悠道:“叔父,咱们这等人家,只要打点好关节,什么罪定不下来?再者,些许小事又何须我等操心?自有人给咱办好了!”
他故作高深,说的云里雾里的,两位老二代顿生不满,瞪眼喝道:“有何主意还不快说!卖什么关子!”
自从戏园子开业,柳茁就眼热难忍,心里火烧火燎的,做了不少功课,可谓苦心孤诣,颇有所得。深觉上次大伯和叔父们能得手只不过是时机选的好,实则做事手法粗糙,不值一哂。
这次他要办就要办得漂亮,是以多番筹谋,请教能人异士,早有预案。
他自信满满,眉头一挑,缓缓说道:“论到打官司,咱们都是门外汉,可是有讼师呀!人家那是凭本事吃饭,干嘛不用?”
“讼师?你说的是那帮子诉棍?”
老二代们都习惯直来直去,以前家势鼎盛,哪里需要这等小人物帮衬?这时却不同了。
柳极也觉得此言有理,毕竟老国公死后,柳家权势不比以往,况且亲爹和大侄子区别还是挺大的,也该学着用用国法,讲讲道理了。
“你要认识好的,就先叫来见见。”
柳茁等的就是这话,当即应下,命人去请近来结识的一位有名的讼师。
此人姓金,人送外号“金笔杆子”,一张诉状要价至少三十两,无有不胜的!
做讼师的最是广闻博知,对市井消息喜闻乐见,生意往往就在其中。
这位金讼师自从察觉到柳茁的心思,便对柳家之事着意打听过,有些心得。
被请来后,又细细询问详情,稍作沉吟,洒然而笑:“此事有何难!取纸笔来!”
丫鬟布纸研磨,众人围观。
金讼师提笔挥毫,洋洋洒洒,不足半炷香时间,立就一篇雄文。
柳家叔侄取过诉状细看,须臾之后,眉飞色舞,连声赞叹:“果然高呀!”
张讼师微笑,又嘱咐道:“还需再打点好关节,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众人欣然大悦,一面派家人将诉状投了都察院,一面派柳茁携重金去走动关系,自以为胜券在握。
(明清时,京师案件刑部与督察院俱有管辖权。书中,尤二姐未婚夫张华便是去都察院控告,盖因王子腾与都察院关系密切,凤姐自以为能掌控案件走向。此处一并写作都察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