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大章。喝多了,先发后改)
中秋之夜,一轮浑圆朗月高悬于天,溶溶洒落如银光华。西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箫管弦歌,声乐不绝。
贺喜的宾客渐渐散去,柳宅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秦可卿操持应酬,颇觉乏累,赏月的心思便淡了几分,只在庭中摆了张黄花梨木大圆桌。美酒佳肴,各色果品糕点,尤其是各式精巧月饼,无不毕陈。
正房阶前空地上早设下香案,祀月的香斗也已点燃,香气弥漫,朦胧氤氲——所谓“香斗”,是将香束捆扎攒聚,堆成宝塔形状,只需点燃最顶上一股,便可从上到下,层层燃去,整夜不熄。
柳湘莲下午在碧竹居中休息过,精力充沛,又经沐浴更衣,锦袍玉带,神采焕然。
尤二姐和三位“新娘”都被请来,柳湘莲一手携了可卿,一手扶着二姐儿,香菱、三姐儿、平儿紧随在后,一齐上香拜月。
拜毕,众人于席上落座。
一时间,风清月朗,上下如银,佳人环坐,俱为绝色。
心中畅然,柳湘莲面上泛起洋洋笑容,举杯说道:“今日中秋,团圆之节,又恰值香菱、三姐儿、平儿进门,可谓‘四喜同临’!良辰美景不可辜负,咱们同赏此月,共饮此杯!”
诸女听他胡扯,或含笑不语,或轻嗤娇嗔,但都很给面子的陪着齐齐举杯,杯中是暖过的淡酒,独二姐儿以茶相代。
饮罢,柳湘莲犹觉不得畅怀,遂命瑞珠——“换大杯、上烧酒!”
瑞珠眼神幽怨,不发一语,只是不应。众女亦微嗔劝阻,柳湘莲只得作罢。
众人各自选喜欢的菜吃了几口。
皓月移至中天,越发清白皎洁,晴光洒落,众女玉容泛彩,一时交映成辉。
柳湘莲举杯对佳人,忽感美中不足,略一沉吟,摇头惋惜道:“可惜!竟忘了去广和楼请几位歌姬来助兴!”
“得陇望蜀!你就不知足吧!这么多姐妹陪着,还不够你乐的!”秦可卿微嗔。
柳湘莲尴尬一笑,忙作解释:“误会了,真的只是想听曲儿,一首‘明月几时有’足矣!”
“这有何难?她们会的我也会!”
尤三姐柳眉轻扬,当仁不让说道。
她曾在歌舞团混迹玩闹过一阵子,学的东西倒是不少。
得了允许之后,三姐儿也不怯场,芝兰玉立,一身红裙犹似玫瑰盛绽,在众人瞩目下,轻咳一声,一展清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当此之时,月明风清,天空地静,群芳环绕,仙音入耳,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消,心神为之沉醉。
空灵婉转,悠悠然三姐儿一曲唱罢,众人齐齐拍掌赞许。
柳湘莲漫饮数杯,酒意渐生,狂性渐起,忽然扬手指月吟道:
“可上九天揽月,
可下五洋捉鳖,
谈笑凯歌还。
世上无难事,
只要肯登攀!”
众女相顾而视,一时懵然不解——没头没脑、半雅半俗,这诗不诗、词不词的,算什么?
尤三姐前阵子跟着林黛玉学了点儿粗浅的诗词皮毛,这时似被碰到心头痒处,忙好奇问道:“这是不是二郎作的新词?快念来让我们听听!”
“兴之所至,胡诌几句,剩下没了。你有本事可以自己补上!”柳湘莲信口胡说。
原来是信口胡诌的残句!尤三姐媚意盈盈的俏眸横他一眼,大感扫兴,众女俱是摇头不已。
秦可卿见自家夫君得意忘形,竟也学那些文人雅士对月寓怀,偏又连首完整诗词都凑不出,不禁觉得好玩好笑,眉眼微弯,端庄静雅的玉容竟也生出几分妖娆。
心念一转,她灿然笑问道:“夫君且别高兴,可想好了今晚去哪位妹妹屋里休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女顿时不再关心劳什子的破诗烂词了,全都眼巴巴的望了过来。
“这……”
柳湘莲意气风发之际,可卿的话似盆冰水兜头浇下,顿时教他不知何以应之。
三位“新娘”被安置在三间厢房中,今晚如何居住的确是个问题。自己并不在意谁先谁后,可于她们而言,这却是足堪念及一生的头等大事,不可不慎。
大被同眠,颠鸾倒凤,固然令人心向往之,只恐暂时不能办到。香菱、平儿倒无妨,尤三姐说不得要拿剑砍自己。
柳湘莲踟蹰难决,久久不语,神色萧然。
秦可卿纤手端起茶盅,轻啜一口,玩味的目光轻轻扫过香菱等人,幸灾乐祸道:“夫君,我替你细细寻思了一番——这头一晚,不好冷落了香菱妹妹,她可是最先来家的,陪你吃了不少苦头;也不好冷落了三姐儿,她的小暴脾气,大概夜里会气得睡不着,然后拿剑砍了屋里的桌儿椅儿凳子儿,明儿就该置办新的了;更不好冷落了平儿姑娘,她原是受了天大委屈才来咱家的,宠渥优待还来不及呢!这可真是好难办呀!”
一番玩笑之语,暗含秦可卿对三女的不同评价。
听她一一点名,三女表现各异——香菱含羞垂首,不言不语;三姐儿张口欲驳却被二姐儿及时拉住,只得忿然忍下;平儿大为惶恐,想辩解又不敢开口。
见可卿以言语戏弄自己和三女,柳湘莲心下一叹,可卿终究是意难平啊。
于是也抬眸送她一记白眼。
不过,他心里暗自高兴——倘若可卿知道了自己和凤姐的事儿,恐怕此时正忙着在屋里偷哭,根本没心思和自己开玩笑!
这么说来,瑞珠虽然平时傻乎乎的,可骗起她家姑娘来还是有点儿手段的,不可小瞧了,以后或许有大用!
事情总要解决,柳湘莲认真想了想——三姐儿是个小辣椒,性子野的很,倘若今晚不去陪她,定会发几日小脾气,不肯给笑脸儿;香菱温顺听话,无有不应,可也不能总让老实人吃亏;平儿么,上次的事已然对不住她,这次总得表现点儿诚意。
果然很麻烦!
三思过后,竟难得良策,无奈之下,柳湘莲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洒然笑道:“这有何难?咱家向来有秩序,讲道理!那就按入门先后,香菱第一晚,三姐儿第二晚,平儿第三晚。之后三天都陪着可卿。如此安排,夫人和诸位姑娘意下如何?”
众女听了,神色各个不同。
秦可卿尖翘高挺的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目光不屑,心道,稀罕你陪么!
香菱听得自己竟拔得头筹,欢喜不已,又觉不好意思,俏脸上全是烂漫桃花,羞不可遏的垂首不语,一抹霞色直染红了耳根。
虽有心想推辞婉拒,可这毕竟是女儿家终身大事,一生福运所系,意义非凡,她也曾盼望希冀许久,纠结过后,终是没有开口相让。
尤三姐听罢,脸色一寒,撅起粉艳小嘴儿。心说,这算什么婚礼!连个新郎都没有,不是哄人么!最终她还是勉为其难点点头,算是接受。
香菱待她姐妹不薄,她也喜欢香菱,何况的确是香菱最先来的,和二郎感情亦最深厚。倘若让平儿插队在她前面,肯定要当场炸毛。
平儿听了,面上含笑,温婉如故,甚至大大的松了口气,并不觉得遭了轻视。
自幼至今,她作为婢子在王家、贾家见惯了尊卑贵贱,等级森严,所以很清楚今日“婚礼”意味着什么——以后自己不再是任打任卖任糟践的贱婢,而是柳家良妾!
她知自己和柳二爷感情最浅淡,二爷能待自己和香菱、尤三姐一样,至少表面上一样,这就足够让她心安意满了。
三位妹妹全都同意,秦可卿作为大妇,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对着柳湘莲,娇容婉媚,呵呵一笑:“夫君的安排很好,很妥帖。只是晚上风大,记得多穿件衣服,别受了风,着了凉。我先休息了。”
“风大?多穿衣服?什么意思?”
柳湘莲听了莫名其妙,未及想得明白,秦可卿已然袅袅娜娜,径自往正房去了。
剩下众女亦各怀心思,席间冷落萧疏起来。
柳湘莲无力回天,干脆让她们各自回房,早些休息。香菱拔得头筹,自己便陪她回屋。
经过细心布置,屋内温馨喜庆,入目所见,处处皆红——红销床帏、红烛、红花、红喜字……
最为精彩可爱者,乃是香菱秀眉间一点胭脂红,格外娇俏可人。
洗漱过后,香菱体贴又熟练的为他宽衣解带。不多久,二人并肩依偎,躺在床上。
这般亲密场景已发生过不知多少次,他二人早就安之若素。柳湘莲也并不急色,只想和香菱说话聊天。
做官之后他留在家中的时间愈发少了,二人很少能这样安然恬静的相处。
“二郎,你今儿不对劲儿!”
香菱躺在怀中,扬起娇俏面容,肯定又好奇的说道。
“我怎么不对劲儿?”
“以前你总是不老实,总想欺负我!今儿怎么反倒老实了?岂不古怪?”
香菱蹙眉分析。
柳湘莲伸手去挠她咯吱窝,取笑道:“你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不用推我身上,老夫老妻了。”
香菱痒的笑出声来,极力躲闪,又因羞涩俏脸发烫,娇嗔道:“谁想了!我才不想!”
待听他说“老夫老妻”,香菱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似祈求又似撒娇的说道:“不准你说老!”
“不说!”柳湘莲不想破坏这温情场面,马上应下,又笑问道:“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躺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香菱羞的掩面,随后笑着拍他:“你还好意思说!深更半夜偷偷溜到我房间,竟说是怕打雷,要我哄你睡!好不知羞!”
“那时你怕不怕?”柳二郎凑近了问。
“不怕!你又不是薛大爷!”香菱理所当然说道。
薛蟠大概就是她心里“恶人”、“魔鬼”的代称。
想起那一世香菱的凄惨遭遇,柳湘莲心中泛起无限爱惜,甚至不忍触碰,生怕弄疼弄伤了她,只是静静抱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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