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在芦台场忙的不可开交,虽知该适当放权,但并不放心将事情完全交给下面人去办,许多切实可行的想法在这些“土著”听来好似天方夜谭,不肯接受。
就比如从众灶户手中征地便遇到麻烦,或是不相信煎盐之法成本更低,或是对分配红利保持怀疑,最后只得先撇开这些人,在尚未开辟的荒滩上展开建设。
这不能怪他们无知,百姓的创造性很大程度上是被压制了,过惯了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又对朝廷不信任,不敢轻易变动,生怕引发不测之祸。
除了尽力解说明白,有时柳湘莲也不得不摆出官威,强制推行。同行而来的户部属员和税卒也被安排了任务,投入到建设当中,良好的官民关系正在形成。
他不时要开会给众人“洗脑”,反复说明百姓是衣食父母,为百姓做事便是堂皇正道。这种说辞有人听得进去,税卒多来自逃难百姓,又经过几个月的集训和筛选,思想不好的早被斥退,理解不理解不说,服从意识强烈,没什么问题。而户部属员却不尽然,他们多是被各司丢出来的“弃子”,多有各类毛病,有性情耿直的认同柳湘莲的观点,乐意效劳,也有自命不凡的不愿与泥腿子共处,将柳湘莲安排的协助差事视为羞辱,辞官而去。
更大的问题出现在招募的缉私营上。现今缉私的权力并不统一,一面是盐政系统,包括转运盐使司、批验所、校所、盐仓等,涉及食盐贩运各个环节,一面是地方官府查禁,主要是销售环节。效果如何不用多说,通常是官私、商私视而不见,小民贩卖零散食盐则严厉打击,趁机敲诈勒索。
设立缉私营同样难有良好效果,一旦分别驻防关口要道,很快就会腐化堕落,严重扰民。这是大趋势,不是柳湘莲所能左右的。但在时人看来,解决私盐泛滥的问题就要加强缉私力量,根本认识不到是制度问题,官盐昂贵的情况下私盐永难遏制,查禁不完。
柳湘莲趁机奏请设立缉私营也非全然公心,是想借机加强手中力量。只要他担任巡盐钦差,这队伍就会为他所用。而借助永隆帝的信任,这个职位短则一两年,长则数年都有可能。
缉私营成员来源复杂,包括少数灶户和大量外来者中的青壮,身份的转变使不少人萌生了特权意识——正因受过太多欺辱压迫,习以为常,反而认为天经地义。
柳湘莲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儿,这种想法在所难免。要解决这个问题也没有更好办法,无非是身体力行以作表率,经常宣讲以导引向善,再给与基本的生活保障,仍旧表现不佳的便予以除名。
此外,义学建成后雇佣了几位夫子,柳湘莲经常过去对那些先生的授课予以指点,凡不按他要求讲课的都被辞退了。他的要求很简单——多认字,会读书,能算账,再读些浅显历史便好。至于什么“微言大义”,就免了。
不是他认为这些孩童没有考进士的才华,也不是朝廷限制灶籍出身的读书人,而是他们家中财力不足以支撑他们寒窗苦读。跟他们讲什么读书做官,这不是害人么?反倒不如脚踏实地,早日掌握一技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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