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4:butterlyincubus蝴蝶魇
褐皮本子毫无悬念地被勿忘我一把夺了去,她抓在手中,深黛闪亮眼睛茫然地盯着字迹,面色由温润变得愕然,再由愕然变得狰狞,一起一伏的胸口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你个小骚狐狸,看我不活撕了你!”她啸叫一声,将皮本子甩出老远,正砸中远处跑来的马洛脑袋。勿忘我一抹挂在脸颊上的泪滴,狞笑着腾空跃起,致命横扫照着我脑袋踢来!我忙后空翻躲过,人还没站稳,就被冲上前来的她一把掐住细长脖颈,勿忘我手部发力,我双脚逐渐离开水面,整个人被提吊起来。
眼前一片迷离,满是极度扭曲且跳跃的绿线在飞舞,这个可恨的坏胚子整张脸只剩下杀意,并变得越发强烈。而造成这一切,只怨我太过诚实,将安娜的提示留言,一字不漏照抄下来!
“我们会相逢,但会在十年之后,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在此之前请好好保重自己。我将证明安放在自己的墓中。在我离开这里并获得真正安全之前,我与你将会面对面相视,请不要再伤害你身边那个无辜可怜的女人,并善待她,因为我与她息息相关。”
这便是安娜留下的文字,她为何会知道我的事?我又与她怎么息息相关?正因我竭力想要看清她缓慢移动的手指,才将全部单词一字不漏地写下。殊不知,当勿忘我看见最后几句,突然失心疯,她认为我又在开玩笑,在其心头泼盐戏耍她!
男人即便对女人有气,也不会下死手。而女人间的互殴,是绝不留情的!我比她年轻,更比她美貌,这些本已令她十分不爽,当看完这段留言,简直可以说诛心,她判断成我专找她内心薄弱点羞辱,故此,我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想我拿波里女汉子,难道就这样屈死在这疯子手中?这绝不可能!我素来不选择束手待毙!
趁着还有些意识,我试着擒住她胳臂,借助腰肢摆动反复扭了几下,可这双手就像铁钳一般,勿忘我已起杀心。不过,既然她全部气力都集中在上半身,下盘必然疏于防范。我急中生智,冒着被她扭断脖子的风险,撩动双腿,照其裆部就是尽力一踢!
勿忘我姐妹惨叫一声,整个人垮了下去,手上劲道果然大减。我见势扩大战果,使尽全力蹬在她前胸和上腹部,将这个疯子踢出八丈远,自己失去重心摔进池水里!她即将被身后巨石撞晕之际,偏偏马洛跑上前来,俩人一接触,便滚翻出去,勿忘我像个没事人般站起,底下的瘦子可就惨喽,他哪受得了这份体重和巨岩夹击,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勿忘我与两只公羊、alex和范斯斗杀时,身手异常敏捷,外加她素来奉行一击致胜,那四人与她血战一场也是扛得勉勉强强。这样的赫赫武功,在这坏胚子手中运用自如,实力远胜我十倍。但她此刻打算慢慢折磨死我这只花瓶,由此成了运动白痴。大范围的就是横扫、揪头发、反肘外加甩耳光,贴身后就是咬、撕、拧、扭、扣。我虽被夺去了视力,但绿线测距更广,反而比起之前看到更多。然而我的死穴是,连续两天两夜的不停搏战,体力早已耗尽,与几天前刚走进阴宅时的我,完完全全成了两个人。
见她抡着胳臂又不顾一切冲来,我只得且战且退,逃往池子吃水更深的潭底,这么一来勿忘我大半身子都泡在冰水里,限制住她所有致命攻杀。我知道此刻决不能求饶,更不能慌乱解释,那样只会令她觉得我怕死更迫切地干掉我。但在深水里绕来绕去总不是办法。时间一久我必被她拖垮,最终仍难逃一死。正绞尽脑汁苦思良策,她忽然身子一沉,没入了水下。我紧盯水面开始往岸滩奔逃,见一条绿色身影如蛟龙出水般,三两下便窜到身后。我不由暗暗叫苦,正欲加快手脚,顿觉头皮一紧,马尾又被这疯子抓在手里!
她像倒拖一条死狗般将我拽到泥地上,照准小腹发泄般地狂踢,同时双拳如雨点般砸来,嘴里正破口大骂,全是最恶心的脏字。随着她一记老拳,我好像肋骨断了,只感到心脏骤停,再也呼不出一口气。我睁着怨恨的丽眼,望着这张扭曲的脸,渐渐一片灰暗。此番,我是肯定活不成了,哪怕有再多的不甘!
即便如此,勿忘我仍不肯罢手,她拧着我后衣领,拽回到池子边,双手抓着我脑袋就往水里摁,打算让我受最大痛苦而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边上的马洛缓了过来。他大体用电筒看了遍留言,高举着本子大呼小叫朝我俩跑来!
“别打了,你俩怎么回事?到底是情人还是仇家,我一不注意就这样互撕!”他瞬发之间就跑上水岸边,见勿忘我伸手推搡让他滚蛋,高叫道:“这确实是安娜的留言!”
勿忘我闻言立即松开我,走回他身边,重新捡起褐皮本子看了起来。
瘦子手指最后一行,道:“如果她这是打算戏耍你,为何要留下‘在我离开这里并获得真正安全前,我与你将会面对面相视’这段话?她这不是在给自己下死套吗?”
“我气的正是这句话,我一再警告小贱人别拿这种事开玩笑,可她糊弄我编一套假戏来。我也同样能透,为啥看不见石壁后站着人?”勿忘我一把抱住他胳臂,叫道:“你来评评理,我揍她应不应该?这傻妞分明就是在找死!”
“该死的,你俩都这么冲动,给我支烟!”马洛从她怀中取过烟盒,叼了一支在嘴上,让勿忘我姐妹坐下,道:“安娜在咱们这个时空已经去世了,这你承不承认?好了,她之所以又忽然出现,则说明她正处在其他时空里,你当然瞧不见她!而小老妹的眼睛,却可以轻易洞悉过去或其他空间,她自己管那个叫没有人味之路,因此她才能办到。至于我为何说这肯定是安娜的留言,因为在过去躲避她和金发女时,听见过俩人对话。”
“诶?弥利耶女郎之间的对话?”勿忘我一把拧住他衣襟,问:“她们都说什么了?”
“可能你会认为我袒护她,随你想好了。早在小老妹出现前,她俩的对话里就提到过你,也提到她。”马洛扶着脑袋仔细回忆,道:“她们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当时我还以为是獍行间的暗语,心想勿忘我是什么意思?金发的特别还提到,这样下去小苍兰会很危险!而你的安娜回应说,到四点五十分,会找机会给你俩留言!”
当听完瘦子这番话,勿忘我一下子傻了,因为下到这里后,我在这坏胚子嘴里就不断循环在“小贱人”“乡下妞”“小骚狐狸”和“安道尔老鼠洞里的贱货”谩骂之间,而小苍兰是她给我取的花名,若马洛不提连我自己也忘了。
“小苍兰?”勿忘我扶着脑袋想了半天,惊叫道:“这是我给傻妞取的花名,我们弥利耶女郎每人都会以花为名。该死,连我自己都快忘了!给我看你的表!”
她说着一把抓过马洛的手,眼中仍带着怀疑,不过伴着尖叫,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何惊惶,耳边紧跟着传来她推搡瘦子的大叫:“我下手太重,怕是已被水呛死了,你愣着干嘛?赶紧给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啊。我到底干了什么?,我发什么神经,她不能死!”
“这个,我不合适吧,”马洛颇不自然道:“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在接下来迷迷糊糊的混沌中,我感到一张灼热的嘴唇正不断地喂我新鲜空气,扶在胸部的双手循环按压,渐渐我从窒息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泪珠也随着污水一起喷涌出来。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或是立即杀了我,我真的不想活了,我要回家。”我剧烈咳嗽了一阵,缓过神来,见自己正被勿忘我紧紧抱在怀里,她带着扭曲的笑容,正在嗷嗷怪叫。我无力挣扎,身子像花蛇般扭曲,但她搂得太紧,气若游丝的我,推不开她有力的胳臂。她就这般发出满是哭腔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这片阴暗的水池岸滩上空。
最后打破她质疑的原因,是马洛的手表早已损坏,停在了上午十点多,而安娜留言却说出个清晰的时间,四点五十分,当勿忘我撩起袖管才判明真伪,果然是分秒不差。
被人毒打一顿,并几乎死去,我竭力想要逃离这个疯子,但不能够。我是真正想死,并非皮肉受苦,更不是借题发挥,而是源自内心。即便这回令她忏悔,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而谁又能保证,这个神经分裂的女人,不会再找其他方式失心疯?人生之中,我从未有过这般绝望无助,哪怕是在听庭审律师珍妮花告知我将会被起诉坐牢那一刻。
肢体肌肤的剧痛,至多让我从此恐惧凶器,而源自内心的战栗,是因我实在太好奇这个女人究竟因何才变得如此极端与古怪,秘密就像个黑洞,不断在勾引我逐寸逐寸向前,直到自己被吞噬。我只是个平平淡淡的小女人,一生所求就是找寻爱我的人并与之安静地坐在深夜的餐桌前,听着黑胶唱片缠绵的歌声,将桌上梅子白兰地尽情畅饮,回忆相逢过来的点点滴滴,将温柔在双脚下撩动,回旋在黑白相间的厨房地砖上。勿忘我姐妹的种种鲜为人知往事,以及那极度狰狞的后背,都蕴育着发生在她身上惨痛故事的最大张力。我知道原本的她或许就是安静时刻的自己,但她的这一面,已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哀伤折磨殆尽,从而蜕化出一具易怒、自私的灵魂。正如同她捧着我的脸说,看我惊惧或伤痛能带给她极致快乐。那么,我所不甘的是,在那故事未到结局前便放弃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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