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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州烟雨(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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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沙沙~

  西北大地飞霜,位于东南海畔的林安城,却还下着蒙蒙秋雨。

  江畔小山之上,种着四季常青的花木,一座坟包埋在青山绿水之间。

  骆凝身着青衣,冷艳脸颊不施粉黛,跪在一座夫妻合葬的墓碑前,往火罐之中烧着纸钱。

  时隔多年,骆凝脸色已经没了少女时痛彻心扉的悲戚,但桃花美眸中的伤感犹存,嘴唇无声嗫嚅,应当是在诉说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墓碑后葬着的,是曾经东陵山庄的庄主夫妇,不曾名震大魏,但放在江州也算是一地豪杰。

  庄主骆英,出生于林安市井,六岁拜入门中,从挑水劈柴打杂做起,靠着聪慧天资,又变成了大小姐的小车夫,勤勤恳恳十年,练成了一身文武艺,被老庄主看中,成了骆家的上门女婿。

  本来这该是一件人人称道的江湖美谈,但可惜的是,东陵山庄本就有个大徒弟,天资悟性都要强过骆英,但心气傲不愿入赘。

  老庄主既是一派掌门,也是一家之主,在继承人的选择上,肯定是偏向了天赋一般,但已经是骆家人的骆英。

  师父偏向自家子孙,在江湖是常事,心气高的徒弟,多半都会出去自立门户。

  但在大徒弟看来,骆英和他一样,也是外来人,靠着巴结大小姐,才混到了继承人的位置,根本不配扛起东陵山庄的基业。

  大徒弟当时负气而走了,但老庄主寿终正寝那天,又回到了东陵山庄,先是给师父送终,而后当着无数江湖朋友的面,说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不满,又和庄主骆英动了手。

  骆凝当时尚且年幼,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过后没几天,爹爹就因重伤离世,而后没几年,娘也郁郁而终,整个家就散了。

  因为此事,那个大徒弟身败名裂,难以在江湖立足,跑到西北大漠,试图遁入空门逃避罪责。

  父母皆魂归黄土,只剩骆凝一人,此等血海深仇,她如何能忍?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家仇尚在,她依然漂泊四方,江州的江湖,却早已把这些陈年旧事淡忘了。

  滴滴答答~

  细密雨珠,落在青色油纸伞上。

  平天教主身着白裙,罕见穿上了女子装束,不过胸口依旧缠着裹胸,看起来有点平;因为脸颊很是秀丽,五官精致、眼神清澈,左手撑着油纸伞,看起来倒有点像是山中陪着小青上坟的白娘子。

  虽然打扮很有女人味,但平天教主的霸气依旧没收敛,右手负后站姿笔直,目光扫视着蒙蒙江岸,侧耳聆听着路过游船上的闲言碎语:

  “太后娘娘据说要归乡省亲,估摸快到了,江州城怕是又要人人自危咯……”

  “为什么?太后娘娘很难伺候?”

  “何止难伺候,‘江州雁’的名号,在江州城何人不知?秦家嫡长女,最受秦国公宠爱,那真是想要天上星星,都能摘下来放绣楼里。萧山堡的堡主厉害吧?放江湖那都是一州之地的霸主,结果上门拜访,被秦大小姐知道他手艺好,非让他做一个能自己跑的小车,做不出来就哭,急的秦家上下团团转……”

  “最后做出来没?”

  “若是做不出来,江州水师的铠甲军械,可能就交给别家做了,萧山堡能不想办法?据说萧堡主头发都白了几根,硬折腾出了一个巧夺天工的小车,无牛无马能跑一刻钟,结果不出三天,就被秦大小姐拆开装不回去了,又把人叫来重新装好……”

  “啧啧啧……”

  “话说京城那边,出了个夜惊堂,势头猛得很,年不满二十,就已经受封国公,位列八魁第三;你说这次会不会跟着一起过来?”

  “应该不会,我听说前些日子在京城,夜国公和北梁的第一游侠打了架,承天门都打塌了,在家里养伤……”

  “那可惜了……”

  ……

  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平天教主眉梢微蹙,心底倒是显出几分讶异。

  作为整个天下最强的女人,平天教主自然明白花翎的厉害,和她可能存在差距,但天赋放在南北两朝都是第一等,属于往后可能接替奉官城位置的武人之一。

  平天教主本以为,夜惊堂要超过璇玑真人,还得练个半年,这才多久,竟然就压住花翎和她之间只差一个龙正青了。

  看来以战养战,在搏杀中精进武学,确实是提升实力最快的方法。

  不过武人越往上走,对手就越少,夜惊堂现在能拿来当对手的人,也就寥寥几个。

  而她更是无奈,山上三仙碰不过,下面人又不是对手,有资格和她较量的人,恐怕也就北方的左贤王,和宫里那个实力琢磨不定的女皇帝。

  但她这辈子见到女皇帝的机会,看起来只有造反成功后,在太华殿前的屠龙之战,这个可能性比决战奉官城还小,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滴滴答答……

  细密雨声中,墓碑前的寥寥青烟逐渐消失。

  骆凝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

  平天教主将伞撑在凝儿头顶,走向山脚的骏马,开口道:

  “太后要回江州探亲,据说璇玑真人和太后关系匪浅,你到时候要不要去看看?”

  骆凝其实更想回京城过大年,但当前事情还没办完,年前肯定很难回去团圆,她想了想道:

  “到时候再说吧。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去萧山堡的藏剑楼翻过,里面没有天子剑,不过萧山堡暗地里似乎还藏有高人,摸不清底细,贸然深入会打草惊蛇,只能慢慢查。”

  平天教主翻身上马,见凝儿情绪不是太好,关切道:

  “伱是不是想男人了?”

  “……”

  骆凝眨了眨眸子,虽然心里想死小贼了,但明面上肯定不能承认,她翻身坐在马鞍后面,偏头望向一边:

  “想云璃罢了。离开这么久,夜惊堂也不舍得管,恐怕都无法无天了……”

  “呵……驾!”

  蹄哒、蹄哒……

  白色骏马沿着江岸疾驰而去,很快隐入了无边烟雨……

  另一边,邬江下游。

  三艘大型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过平直江面,前后两艘装载着禁军护卫,中心宝船上则住着大魏的太后娘娘,以及随行的众多宫女。

  身着黑色公子袍的夜惊堂,腰后挂着螭龙刀,在宝船甲板上站立,眺望着沿江风景,气色较之在云安时,已经好了太多。

  自云州出发,经过邬西运河往东进入邬州,再顺流而下,便到了位于东南方的江州。

  虽然路途遥远,但大魏航道四通八达,走的都是水路,沿途倒也没有奔波劳累之处。

  与去其他州的越走越穷不同,往东南走,则是越走越富饶,到了江州辖境,水土肥沃、少见穷苦流民不说,甚至比云州看起来更有历史韵味。

  出现这种情况,并非云州没历史底蕴,而是云州是王朝的正中心,坐云州则坐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改朝换代的关键地带,三百年被战火推平一次都成了惯例。

  如此破坏再重建,云州最有历史底蕴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座传承数朝的皇宫,其他地方的建筑,历史基本上不会超过三百年。

  而江州则不一样,处于版图边角,东侧邻海退无可退,境内也无险可守,邬州一丢,整个江州就集体沦陷了,想负隅顽抗都没机会,为此战火很难烧到江州本土来。

  再加上江州文气重,都识时务,不管谁当皇帝,都有江州大儒为其辩经,来确立政权合法性,所以朝廷也不好对这群人下刀,久而久之下来,就让东南各地多了很多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

  夜惊堂知道东南文官集团,在朝堂上的力量很大,不过也没到把持的地步。

  自从前朝大行科举重用寒门后,门阀士族的力量其实就被严重削弱了,现在还能在朝廷占据主要地位,纯粹是东南文人太霸道,不靠世家背景,参加科举硬考,都能把其他州文人撵出官场。

  为此在江州走仕途,基本等于在梁州走江湖,想冒头属于地狱难度。

  而江州的江湖,如今倒是有些没落,扛大梁的萧山堡,都跌下了一线豪门行列,连个撑场面的人物都找不出来。

  夜惊堂对江州了解也不算多,在甲板上眺望片刻风景后,就转身回到了船楼里。

  从云安出发到进入江州,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他在浴火图和各种神药的滋润下,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至于路上旅程,倒是没什么可谈的。

  因为梵姑娘看的紧,他不能纵欲,基本上就是老实养伤,等官船准备好后,就跟着太后登了船;三娘和水儿,为了他身体考虑,都登上了商船跟在后面,还保持几十里的距离,免得他大晚上往船上摸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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