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过道里,璇玑真人因为不想和朝臣客套,环抱双臂靠在窗口等待夜惊堂。
见两人出来,璇玑真人转身来到跟前,上下打量:
“如何?要不要我和青禾抬着伱下去?”
“我又不是半只脚入土了,让人抬着作甚。”
夜惊堂恢复的已经差不多了,行走完全无碍,他看了看身着雪色长裙亭亭玉立的水水,因为梵姑娘在,也不好冒犯,就先来到窗口打量了一眼。
东方离人终究是当朝靖王,到了正式场合,还是得维持帝王气态,不好和他亲亲热热,已经在诸多臣子的迎接下,和太后一起登上了车辇,正在窗户里往船上眺望。
夜惊堂抬手挥了挥,东方离人也点头回应,而后才关上了车窗;至于太后娘娘,因为坐在干女儿跟前,连眼神都不敢乱看,倒是没太多反应。
云璃和三娘,回京城后不可能跟着去王府或者入宫,此时都在码头上等着家里过来接人的马车。
鸟鸟出门一趟,按时按点上班放哨,几乎从头忙得尾,已经累的没出发时那么圆了。
此时回到京城,鸟鸟就如同往年走完镖回家一样,带着小云璃在小街上溜达,见啥吃啥。
夜惊堂有伤在身,不想和朝臣客套交际,等王府车架缓缓驶离码头后,才相伴下船,来到三娘跟前,在风雪中眺望熟悉的码头。
重回京城,夜惊堂这几个月悬着的心,也算彻底放松下来。他略微打量,忽然发现码头附近的庄园里,又有些许武人走动,上山入口处还插着根旗杆,上书‘青莲帮’三个字。
夜惊堂略显意外,询问道:“杨冠不是在京城混不下去,回邬州了吗?怎么又开张了。”
裴湘君刚才就发现了,还打听了几句,此时微微耸肩回应:
“邬王造反,江湖受牵连,现在没人敢在那边拉帮结派。杨冠怎么说也和你有点交情,来京城发展,只要和你把关系维护好,朝野都是无人敢动。刚听陈彪说,杨冠现在天天登门给你大伯母送邬山老人参,还安排人手帮天水桥扫街擦地换门头,孝顺的比裴洛都像亲儿子……”
夜惊堂如今名头太大,也不是很意外,摇头轻笑,想了想道:
“张景林的雪湖散,要流入各州,光靠红花楼堂口可能跑不完。杨冠和三绝谷关系近,可以让他和三绝仙翁去打通邬州的门路。”
朝廷把雪湖散外包给了裴家,裴湘君走之前就安排好了筹建药坊的事情,如今恐怕已经快弄完了,接下来就是通过各种渠道,流向大魏各地,变成了江湖人的随身标配药物。
大魏十二州地盘太大,光靠各个堂口,不可能覆盖所有郡县,肯定需要合作商分销,她对这安排自然没什么意见。
璇玑真人站在旁边给夜惊堂当保镖,对于生意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在打量四处追鸟鸟的小云璃。
而梵青禾听见这些闲谈,觉得跑来大魏行走,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还问夜惊堂要生活费,插话道:
“配雪湖散需要大量药材,我给冬冥部写封信,需要什么你直接安排人去关外拉回来即可。还有当药商不能只卖一味药,冬冥部有不少秘方,你们若是需要,我可以做主给你们几样,和雪湖散搭着卖……”
裴湘君对于这个,心底自然乐意,当下就和梵青禾沟通起合伙的事情。
几人在码头等了片刻后,官道上就过来了一支车队,秀荷和萍儿坐着马车上,镖师皆在跟前,最前面还有匹马,上面坐着个有点胖的书生郎,遥遥就开始嚎:
“三姑!你可算回来啦,你是不知道,我问娘要银子置办身行头,娘说月钱归你管,她不敢给……”
裴湘君正在含笑言语,听见裴洛的大嗓门,才想起她明面上还是夜惊堂师姑,连忙恢复了当家姑姑的架势,双手叠在腰间,沉声道:
“大庭广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在书院就是这么学的仪态?”
裴洛半途翻身下马,提着冬袍跑过来,对着夜惊堂就开始诉苦:
“惊堂哥,您给评评理。我今年都十七了,在书院吃穿用度得花钱吧?结交好友、人情打送得掏银子吧?一个月就十两银子,一文钱不多,我这怎么过日子?还好三姑回来了,不然过几天北梁蛮子来白马书院,我能把人丢到敌国去……”
夜惊堂其实觉得一个月给十两银子零花钱,已经算多了,他在红河镇的时候,一个月才五十文零花钱,鸟鸟都不够吃的。
但他不是裴家的家主,只是裴洛义兄,说多说少都不合适,当下只是做出意外模样,好奇询问:
“北梁莽子?北梁人去书院作甚?”
裴洛从腰后抽出一把折扇,在手里摇着,叹道:
“每年北梁那边都会过来使臣朝见圣上,顺便带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说是过来请教学习,实则是来我大魏耀武扬威。我们书院虽然不及国子监,但也传承了好几百年,到时候肯定会过来看看。
“惊堂哥你想想哈,到时候北梁人过来,同窗师兄师弟,都是五花马、千金裘,腰佩镶金白玉带,头束凤翅紫金冠。我孤零零一个人站中间,不说穿金戴玉了,裤腰带都没一条带花的。
“人家一看我这扮相,好家伙,此子衣着如此朴素,与同窗格格不入,若非沽名钓誉之徒,必是才不外显之辈,那肯定得点名让我吟诗作赋,展现腹中才学。
“我除了满肚子肥油,肚子里还有啥呀?败絮其外、糟粕其中,这不丢整个大魏的脸面?”
“噗——”
梵青禾本来还做出女性长辈模样,默默走在后面,听见这话没憋住,直接嗤笑出声,又连忙掩住嘴唇,肩头急颤,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憋的相当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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