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体即将崩溃的最后,这位牺牲者选择了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出去。
“能用得上什么,就拿去用吧,如果现在的我还能对计划有用。”
不断被激活的神性粒子随着输液管汇入到老地精的身体里,但依旧没能修复他的身体,只能吊着口气。
他实在是太老了,老到本应该早就走到生命尽头,若非是通过这样的方法,他也不可能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他其实不怕死,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活着。
伴随着床前的屏幕一阵晃动,奥斯本博士的画面出现在了投影屏上。
他脸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床上的老地精:“先知,我们成功了,摧毁帝都的虫巢被击退了。”
“为什么每一次见面,都要叫我先知。”老地精叹口气,声音有些衰颓。
“因为您本就是【先知】。”…
“呵,无非是站在高维的视角上,看到的东西比你们更多罢了。
何况先知这个词太过沉重,我一直在等你,可以直至今日,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
“【先知】,这是禁止事项。”那悬浮在液体里的头颅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音,“情感会影响到我们对于计划延续的判断,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那躺在床上的老地精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没事的,【生命】,我已经快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老友。”那颗头颅低沉的说。
“可在这个房间里,你我都将迎来终结了。”老地精不咸不澹的说道,再看向奥斯本博士的投影,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笑容:
“好久不见,我的孩子,你变化真大。抱歉,这些年一直没能陪在你身边,往后、往后也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
孩子,我的旅途到此为止了,从这里开始,儿子,就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为什么?死灵、魔物甚至是祈并者大军,我们明明都击退了!”奥斯本博士的声音有些失落。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你们为了保护我而做的牺牲,并没有改变结果,来自高维的笔书写的是结局,对你们而言那就是‘命运,。
我也只是窥视到了它,而无法改变它。”
老地精开口了,他慢悠悠的说道:“孩子,你终有一天要学会承认败北,这并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
我知道地精帝国的结局,但我依旧来到了这里,和你母亲在烟火下相知、相爱、相互陪伴走向死亡。”
这无疑是很动摇人心的话语,尤其这句话,是出自于一位能够预知未来的【先知】的口中。
“哪怕窥视了命运,依旧无法掌握命运吗?”
老地精表情温和的望着他,低声的叹息:“至少对于你来说,确实是如此的,孩子,低维战胜高维之敌的方法只有两种。
第一种是出现一个愿意帮助你们抵抗高维之敌的高维守护者。另一种,则是你们本就曾是高维的来客。”
“您是那个守护者吗?”
“不,我起初并不是为此而来的。”这位父亲毫不留情的揭开了真相,“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想去找寻我们失落的同胞,这里不是家,我们想来接他们回家。”
“他们?”
“神华大陆本就不存在超凡……职业者也好,神祇也罢,本应是不存在的。”
“原来……是这样吗。”奥斯本博士低下了头,这就是神祇和职业者的真相吗?这可真是冰冷到可笑的现实啊,“那,【先知】大人,对于您而言,我们、我们的世界又算是什么?”
那个理应被他称为【父亲】的地精愣了一下,缓缓起身,拖着病体来到了奥斯本博士的投影前,伸出手摸向了那光影。…
奥斯本博士心头颤抖了一下,伸出手隔着屏幕,像是想与他的手掌相贴。
这几步路,似乎就花掉了这位老地精最后的力气。
“我啊,或许喜欢上了一群不存在的存在,他们连名字都是虚构的。但我们就在这里,感受着他们的亲情、爱情;看着他们一边热爱着生活又一边与生活相互伤害;看着他们六欲横生却又比肩神明。
我想这对我而言是一场有意义的旅途,而如今我已明白了这场旅途的意义,低维的群山也自有其壮美。”
他的眼神静静的看着屏幕中的奥斯本博士,那坚定的眼神是如此的刺眼,似乎只是和他对视,奥斯本博士心中就生出了无限的力量。
“父亲,我、我该怎么做?”
“那些神选者也好,祈并者军团也罢,都只是降维中的残渣,充其量就是哪个神灵投下的残渣更多罢了。
当我明白了这些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想要带我的同胞回家的愿望已经失败了。”
“为什么?”奥斯本博士平静的问。
“因为他们只是来自高维的灵魂碎片,是灵魂的残渣,来自我家乡的,我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与世界合二为一。
就算我杀死那些冠以神之名的伪物,将她们的力量夺走,那取回来的,也不是我们想带回的同胞了,更别说……这个世界,允许了我们文明的延续,我又怎么忍心辜负这份恩情?”老地精轻声的说着。
“老友,你的身体……”那玻璃罐里的地精脑袋在大声呼唤着。
“我将我大多数的灵魂,以及我原本身体的残骸送往万象城了。
孩子,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你们选择未来,但既然你们求存,就必然要亲自去面对来自世界的暗面,哪怕这会让你们无比的痛苦。”
【先知】静静注视着他,那温润的眼神让奥斯本博士清醒了过来。
奥斯本博士眼中的渺茫在这一刻消失了,他不知道,此刻他眼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
“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能成为和您一样的地精,是我的荣幸。”
…研究所内…
奥斯本博士低声笑了。
“父亲将文明的未来交给我们来选择,我就知晓我们会绝望、会痛苦、会生离死别。”
“凯尔,你成长的太快,以至于你忽视了很多东西,但我不会。”
“没有人来拯救我们,我们就亲手引导新的地精理念的继承者诞生,射向高维的子弹若想强而有力,必然需要一把好枪。”
“我们会是那把上好的枪。”
“凯尔,如今枪已备好,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但是我赌你会是那颗绝对致命的子弹!”
“别让我们失望。”
而此时,海港的另一边。
狂飙的越野车带着轰鸣撕裂了夜幕,直奔海外的深港。
大约半小时,凯尔便嗅到了空气中焦躁的味道,那遥远的岸堤上,是一个个在浅滩上搁浅的残肢断片,那不甘心消亡的血焰,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如同群星一般奔赴而来。…
……
那些血焰飞蛾扑火一般的涌入了凯尔的体内,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充斥全身。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在一阵空爆中,他的身影穿过了上百米的距离,单手抓着绯想剑朝着远处浅海中沉浮的舰船碎块砍去。
一道恐怖的冲击割裂海面,裹挟毁灭的冲击,掀起一阵大浪。
海底下传来了巨兽的嘶吼,体型扭曲的神选者残渣在这道冲击之中,被暴起的海水冲出水面。
“人类……”神选者发出绝望的怒吼。
他的身上有一根根如同蚯引般的肉色管道,连接着海底,看上去就像是被傀儡线操控的玩具一般。
那一根根管道像是在吮吸一般,一个个鼓胀的圆球从海底中抽离出来,像是试图向神选者残破的身躯中输液一般。
“两名被炸死的神选者,加上被我砍得半死的渣滓混合成的怪东西?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三次,百次,千次……杀到你抬不起头为止。
这一刻,凯尔只感觉他好像回到了曾经是玩家时那肆无忌惮的时光。
老子管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不高兴,我要大杀特杀!”
那神选者的速度很快。
但凯尔的速度更快,澎湃的神性粒子多到数不清,他??旧用着控制魔力丝线的方式,他朝着那连接像浅海的管道伸出了五指。
交错的神性粒子丝线在迸发之中化作灵力的针对神选者最致命的剪刀,那些连接到海底的血肉管道瞬间被截断。
那赤着的上身再次浮现出几丁质质感的血纹赤金装甲,如同血色的焰光在他身上摇晃。
凯尔漠然的望着神选者,伸手打了个响指。
神性粒子丝线就像是精准的手术刀一般爆射出去,瞬间将那神选者的身体贯穿拆分,巨大的血洞中,神选者的汁液不要钱般的低落。
他疯了一般朝着凯尔杀去,却被凯尔一脚横踢,坠入一旁的沙滩上,掀起大量沙浪。
他缓慢的走到了海边,在神选者的怒吼声中,将那一根根血肉管道往身上的神性武装上一放。
“艾斯特,暴食盛宴!”
艾斯特瞬间化作漂浮在??液之中的白发少女,四散出去的粘液将所有血肉管道截流住。
那血肉管道就像活了过来一样,不断朝着深海中吮吸、蠕动,一股股特殊物质注入到艾斯特身体中,最后在凯尔的身体内汇聚。
…2分钟后…
凯尔再次一脚踢飞了扑上来的神选者残渣,有些厌烦的说:
“我当初猜想的一样,你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让地精灭绝。”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神选者拖着残躯瞬间跃迁到凯尔边上,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击,就看到一柄凄冷的光滑落,如断头台一般落下。
本就残破的上身再次被砍掉大半截。
“啊~真是惨啊。”
凯尔伸出手指敲了敲被他拎着上半身的神选者,冷笑着说,“你们需要的不是地精的命,而是他们脑子里的东西吧!
杀不杀死他们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拿到地精足够多的记忆?难怪地精的终末,会选择直接将所有同族都变成堪比魔物的傻子。
只要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不存在让你们得逞的可能……这些家伙还真是够狠的。”
“把她……还给我!”另一个凯尔没有接触过的神选者的意识似乎占据了这具融合的残躯的上风,不断发出愤怒的吼声。
那被凯尔硬生生敲碎的节肢死死的扣住凯尔的手甲,背对着凯尔的后背发出不堪的响声,四根尖锐的节肢疯狂挣扎,似乎要将背部撕裂。
一道神性粒子丝线闪过,轻易的将神选者背后的节肢贯穿,本就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越发的无力。
“还没有~结束,凯~凯尔~把她还给我,把她……”
绯想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妖异的血光,飞溅的血光中,神选者的童孔瞬间从颤动变得宁静了下来,被撕???的脑袋跌落在地上。
凯尔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闪烁着血色光辉的铠甲,澹漠的说:
“你认识被当做绯想剑材料的那位神选者?真是出人预料执着的感情,真让人长见识了。
但是很遗憾,这里,并不是你的故事。”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终焉弹后,天气正好。
他笑了,说:“世界母亲,重置历史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