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丰连连摇头,说道:“这咋会是我的意思!要是我的意思,我直接就跟从事你说了!”
“好,好,大兄你请坐下。”高长问坐在席上的其余几人,说道,“你们怎么看?”
这几人也都不赞同。
高长这才笑与曹幹说道:“阿幹,你的这个想法,说实话,我也不赞成。河北冀州那边,咱们人生地疏,去了之后,必是难以立足。”
“故土难离”四字,浮现曹幹脑中。
后世尚且如此,况乎当下!
远离乡土,奔赴异地这种事,即便对已经是在造反起事的乡农来讲,也是不好接受的。
在说出这个建议之前,曹幹已经预感到了会是这个结局,因而他倒也称不上有多失望。
但是,建议不被接受的失望虽没多少,相随而来的,对这支小队伍的前途,却不免就更觉得莫测不妙了。
董次仲想应是个不能成事的,而他们这支小队伍,现又处在被董次仲针对的恶劣形势下,可谓雪上加霜,底下来,可该怎么办?
前途在哪里?出路在哪里?
曹幹把他越来越浓厚的忧虑隐藏起来,怀着沉甸甸的心思,摸着短髭,笑道:“是,从事说的是,是我想得差了,考虑不周。”顿了下,索性直接问高长,说道,“但田大兄等所说,董三老现下明显是在针对我等,这却也不错,敢问从事,不知从事就此是何打算?”
“我自是有打算,只是这我打算,不好与你们说。”
曹幹心头一动,想道:“这莫不是?”
田武已然吃住这句话,马上问道:“从事此话何意?为何不好与俺们说?”
高长笑道:“因为我觉得你们不会肯听。”
田武瞪大眼睛,说道:“从事这叫什么话!我田武是什么人,从事是知道的!向来都是从事一句话下来,我提着脑袋去干!从事的话,我何时没有听过?从事,你只管说,我肯定听!至於别人……”眼睁得铜铃一般,瞅了屋中众人一遭,说道,“我看有谁不听!”
“那我就说了?”
田武说道:“从事你说!你说!”
高长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又一次环顾众人,说道:“我的打算是,下次,也就是后天攻坞堡的时候,哪怕董三老不调咱们上,咱们也要上!”
一语既出,屋中诸人俱是惊愕。
田武也是吃惊,说道:“……不调咱们,咱们也上?从事,这是什么意思?”
“县官倒行逆施,民怨沸腾,方今天下已乱!且这乱局,一定是只会越演越烈,此正大丈夫为人上人,趁机取富贵之时!我且问公等,而若欲值此乱中,探手取富贵,首要为何?”
——县官,时人对天子的一个称呼。
席上一人脱口说道:“当官!”
田武登时嗤笑,说道:“当官?当什么官?我的亲小丈母都被咱们给捉来了,你还要当官?怎么,你也要当孝顺儿子,给老子送赎金,当老子的丈母么?”
众人哄堂大笑。
说“当官”的这人也讪讪而笑。
高长笑问田武,说道:“你说当官不行,那你以为,首要是何?”
田武挺起胸脯,说道:“这首要当然是人!只要咱们人多,人上人、富贵还不是随便就得么?”
高长拍了下手,赞许说道:“正是如此!这首要,正在於人!”他眼中闪透明亮的光芒,顾盼诸人说道,“你们大家想想,如果咱们手底下,不是只现在这百余人,而是几千人、几万人、几十万人!那你们,是不是个个都能成人上人,个个都能得大富贵?”
田武大声说道:“莫说几十万人,只要能有几万人,那董三老,敢与咱们作对,老子就让他爬过来,他娘的,好生的整治他!”
其余众人皆深以为然,都道:“不错,首要在人,只要人多势众,什么都能抢到!”
“那我就再问公等,这‘人多势众’,如何才能得之?”
田武脱口而出,说道:“要想得人来投,先得有粮、有钱!”
倚在门口的一人,抱臂在怀,轻笑说道:“还得有贼妇人!”
众人看去,说话的是“小四”。
好几个人接口叫嚷:“正是,正是,还得有贼妇人!”
高长笑道:“对,要想得众,就得有钱、有粮、有贼妇人,但只有这些还不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那就是得有名!”
田武说道;“有名?”
听到这里,曹幹已知高长想要说什么了,心道:“却非只是激将,且更是用‘利’来做煽动。”
他对高长的观感,不由地更上一层。
原本他就认为高长并非庸人,尽管年轻,却存志向,於下观之,却高长之志,俨然犹在他此前的所料之上。回想适才注意到的高长眼中露过的挑衅之色,曹幹这会儿也明白了,那挑衅,是在冲董次仲而发。高长这明显是想要借这回打田家坞堡的机会,挑战董次仲在这支队伍中的地位,不说取而代之,也要借此大为提升他在这支义军队伍中的地位。
曹幹又心中想道:“粮、钱倒也罢了,重名?这高长的见识与所求,非同寻常!”
董次仲这支义军中的大部分成员都本是乡野农人,之所以造反,是因为活不下去,走投无路,不得不造反,因而他们造反以后,所为的,也无非是吃一口饱饭,抢一些财货,如此而已。
别的不说,只从他们对各级头领的称呼这一点,其实即能看出,他们实际上是既无政治上的诉求,也无任何军事上的目标的,“三老”、“从事”,都是当下乡村小吏的官名罢了。
却在这样的队伍中,高长能够看到“名”的重要,属实可称异类。
高长哪知曹幹对自己的评价,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然也!为何我等起事之后,不自立一家,而却当初大家伙都同意投董三老?不就正是因为董三老乃咱们县头号的豪侠?若那时咱们的名气比他大,又会何如?就不是咱投他,是他投咱了!所以,名,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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